那根羽毛似乎變得沉重了起來,細得幾乎透明,卻支撐着一個不可能成立的結構。風依舊在吹,但它沒有倒。謝炎低聲說:“嗯,或許就是這樣,我才選這裡。”她聲音低緩,卻意外地清晰,“我現在……需要一點這種莫名其妙的勇氣。”
聲音很輕,像是從她内心深處抽出來的那一點點坦白。
梁夏一時沒聽清,“你說什麼?”
謝炎卻沒有重複那句話,而是忽然轉過頭,靜靜地看着她。眼神裡沒有笑,也沒有輕松,而是那種在思慮良久後才敢開口的慎重和決意。
“你還記得,我畢業那天你問我,有沒有什麼遺憾嗎?”
梁夏愣了一下,沒想到她會突然提起這個。
謝炎繼續說,語速緩慢:“我當時說——我沒有勇氣向喜歡的人表明心情。”
這句話落下時,四周像是忽然安靜了下來。展廳裡還有其他零星的觀衆走動,卻仿佛都遠在幾米之外的另一個世界。
梁夏猛地一怔,心跳像是漏了一拍。她當然記得,那晚謝炎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句話她都記得。
“其實到現在,我還是沒有那個勇氣。”謝炎垂下眼簾,指尖緊緊扣在一起,聲音有些發澀,“我害怕,真的很害怕。怕說出來之後,你會往後退一步,怕我們連現在這種……模糊又親近的關系都保不住。我總是對自己說氣氛還不夠,時機還沒到,但其實,我隻是膽小而已,懦弱得不堪一擊。”
她輕輕咬了一下嘴唇,又擡頭望向那張荒誕的餐桌。目光落在那根羽毛上,像是落在某種不能承受之輕上。她輕聲道:“我一直以為自己神經大條,沒什麼讓我擔心顧慮的,可在你面前,在喜歡你這件事上,我總是忍不住的擔心這擔心那。明明在腦子裡排練了無數遍,每次想開口的時候,話就像被什麼哽住了一樣,說不出來。”
梁夏屏住了呼吸,隻覺得胸口陣陣發緊,心裡有什麼悄然泛起漣漪。謝炎平時那麼沉穩、理性,哪怕争執時也少有動情的樣子。而此刻,她的聲音輕顫,眼神裡藏着害怕與脆弱,卻也有着小心翼翼的堅定。像是豁出了一切,把自己最不設防的那一面交出來。
“其實……我喜歡你。”謝炎終于說了出來,語氣低低的,卻格外清晰,“我大學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告訴你這件事。”
那一刻,時間仿佛停滞了。展廳裡依舊有稀疏的人流聲,但梁夏卻聽不見别的動靜。她怔怔地望着謝炎,大腦一瞬間變得空白,隻剩心跳聲一下一下撞擊着胸腔,連指尖都微微發涼。
“我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謝炎聲音緩了下來,像是從記憶深處慢慢捧出那些日子,“也許是你第一次看我跳舞的時候,眼睛亮得像是看見星星。也許是我們深夜在操場散步,你一邊聽我胡扯人生,一邊默默陪我繞圈。或者,是你每次對我說‘你真棒’的時候,眼神裡那種毫不保留的肯定,讓我覺得,世界上有一個人,是如此堅定的站在我這邊的。”
謝炎輕輕笑了一下,那笑意裡帶着一點自嘲,也帶着說出口後的輕微解脫:“我一直告訴自己,這隻是朋友之間的親密,不該多想,不該越界。可每次看到你和别人走得近,我還是會控制不住地發酸。每當你不經意靠近,我都要在心裡反複壓抑,那種想要抱住你的沖動。”
她停頓了一下,眼神有些飄,卻又像是逼自己說下去:“我常常會幻想,你會不會也有一樣的感覺。但你是個太溫柔的人了,對誰都好得不得了。我害怕那些細節,其實隻是我自作多情。我怕一旦多想了,就會把你推遠。”
梁夏動了動手指,想說點什麼,卻什麼都沒說出口。她有很多話想講,可在這一刻,又害怕任何一個詞語都會打斷謝炎此刻坦白的勇氣。這些話,她等了太久,久到不敢插嘴,隻能安靜聽着,像守着一個剛剛蘇醒的夢。
“你說你要出國的時候,我是真的慌了。”謝炎低下頭,語氣更輕了,“我那天晚上本來想說的,差一點就說了。但最後還是忍住了。我告訴自己,也許就這樣,是最安全的。我們還能聯系,還能互相關心。可後來才明白,我什麼都沒留住,隻有我一個人反複咀嚼那些沒說出口的話。”
她擡起頭,眼神裡浮出一點不太确定的光:“所以,當你說你要回國,說我們還能再見的時候,我真的覺得……這是老天給我的第二次機會。”
她的聲音更輕了,像是把那句藏了太久的話慢慢推到梁夏面前:“這一次,我不想再錯過。”
謝炎頓了一下,視線沒有回避,聲音柔卻堅定:“我想和你在一起,不隻是現在,而是以後很久很久。我想和你一起在周末的超市買菜;一起窩在沙發上看毫無營養的綜藝,笑得前仰後合;在那些無聊又溫暖的日子裡,擁有一個共同的生活。你不用改變,也不用壓抑。你就是你,梁夏,是我一直放在心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