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炎說完,眼圈有些發紅,卻沒有回避,反而顯得格外平靜。她隻是靜靜看着梁夏,像在等一個答案,又像隻是把話說出來,便已經用盡了全部的力氣。
梁夏沉默了很久。胸口的情緒像潮水,一陣一陣湧上來,沉重、灼熱,帶着一種說不清的澀意和動搖。她努力想組織語言,卻怎麼都開不了口。喉嚨發幹,像是被什麼堵住了。
她垂下視線,看向面前那張荒誕的羽毛桌。三條桌腿穩如磐石,而那根細細的羽毛卻努力支撐着另一邊的重量,仿佛下一秒就會斷裂,又似乎還能再堅持很久。那畫面說不清是可笑還是可敬,卻突然間,變得異常貼近她此刻的心情。
“這東西……”她輕輕開口,聲音裡透着一點喑啞,“真的能給你勇氣嗎?”
謝炎輕輕一笑,像是釋然,也像是自我解嘲:“可能吧,至少今天我沒躲。”
梁夏望着謝炎,心跳得越來越快。她說不清那是一種怎樣的情緒,隻覺得像被一陣溫柔又堅定的風推着,催促着,無法停下。那風裡裹着一絲熟悉的甜味,有點像她們從前一起熬過的深夜、一起笑過的傍晚,還有那段默默隐忍的大學時光。
她知道,此刻如果什麼都不做,什麼都不說,可能以後會為這幾秒的沉默懊悔很久。腦中一片空白,沒有設計,也沒有預演,她隻是下意識地動了身子,向前。
遲疑不過一瞬,她忽然俯身,在謝炎還沒完全反應過來的時候,輕輕地吻了上去。
隻是輕輕的、極短的一瞬,像羽毛拂過皮膚,柔軟得不真實,卻讓人心亂如潮。沒有任何技巧,也沒有什麼張揚,隻是一種自然到幾乎帶着怯意的靠近,卻像落下一顆石子,激起心湖無法平息的漣漪。
謝炎怔住了,整個人像是定在原地。眼中先是短暫的錯愕,随即,那種難以掩飾的喜悅就迅速浮現出來,像天光破開雲層的縫隙,帶着一種遲來的明亮。她的眼神輕輕顫了一下,随之而來的是溫柔,是一種被珍視的感動。
梁夏飛快地坐回原位,低着頭不敢看她,臉上的紅暈幾乎燒到了耳根。她感到自己的呼吸亂了節奏,連聲音也像被什麼堵在喉嚨裡,隻能咬着唇,小心翼翼地絞着手指,像個犯了錯的孩子。
“對不起,我……”她開口,嗓音輕得幾乎被空調的風吹散,像怕說得太重,驚擾了這份微妙的安靜。
謝炎依舊沒說話,隻是慢慢伸出手,輕輕覆在她的手背上。那一瞬,梁夏清晰地感受到那隻手的溫度——不燙,卻極穩,像是在替她安撫着心底那些被揭開的、不安的小情緒。
指尖貼着指尖的那一刻,像某種無聲的回響,在她們之間生出一種久違的确認。
那一小片沉默,被握住的手輕輕延展開去,像悄悄解凍的冰層下,春水正在暗地裡緩緩流動。
兩人并排坐着,不說話,也不動。展廳很靜,羽毛仍在空調風中輕輕晃動,像一個始終沒有倒下的信号。
在這一刻,她們都沒有問接下來該怎麼辦,也沒有說“我們是不是在一起了”。一切都顯得太早,也許還不夠确定。但她們都知道,有些東西,已經不一樣了。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彼此之間仿佛還懸着什麼未落地的情緒,卻又都不急着打破這份靜默。
“我們走吧。”謝炎先開了口,語氣很輕,卻像是悄悄叩開了某種新的起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