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節前一天，濱城落了第一場雪。

不是那種鋪天蓋地的大雪，而是細細碎碎的，像天上悄悄撒下的白色棉絮，一點點把世界染得柔和起來。夜風微寒，街邊路燈下飄着紛紛揚揚的雪花，像極了舊日某本童話書裡的場景。

楚慕安窩在陽台的藤椅上，身上裹着厚厚的毛衣，手裡捧着一杯剛泡好的玫瑰紅茶。

遠處傳來小區孩子堆雪人的笑聲，偶爾還有煙花試放的“砰砰”聲，把冬天本該冷清的傍晚，襯得多了幾分人間煙火氣。

她手邊放着那本日記本，

翻開那一頁，紙角已經有些卷了。

“嘿嘿，其實，我還有一個喜歡”

像是少女把心事輕輕放進了一個不敢打開的玻璃瓶裡。

風很輕，雪也安靜，而此刻望着日記的楚慕安心思卻搖晃不停。

自從上次見面後，沈川便沒再聯系過自己，雖然期間楚慕安給他發過消息，問他要不要一起出去玩，但卻都石沉大海。

楚慕安明白，沈川并不是在故意冷淡她。

他本來就是那種話不多、做事一闆一眼的人，忙起來的時候，連自己都可以暫時擱在一邊。他總是認真得近乎無趣——可偏偏，是這種認真，讓她一次又一次忍不住靠近。

于是，僅僅一個眼神的交彙，一句脫口而出的關心，便足以讓她心頭泛起一陣陣漣漪。

楚慕安靠在藤椅上，望着窗外的景色，正看的出神。

忽然手機屏幕一亮，來了一條新消息：

【山川的川：抱歉這段時間有點忙，沒顧得看手機】

【你明晚有時間嗎？】

消息終于在遲到好久好久之後回複了。

楚慕安一怔，整個人下意識地坐直了些。

過了好一會，她反應過來後才立馬回複：

【月牙湖：應該有，怎麼了？】

屏幕那頭隔了半分鐘回複：

【明晚濱江公園的燈會好像挺熱鬧的，想去看看嗎？】

看着沈川終于有了回應，楚慕安想都沒想便立馬迅速打字回回複：【好呀。】

但下一秒她又忍不住問：【你不是最近很忙，怎麼有空了？】

但這次沈川那頭卻回複很快：【專門請了假。】

專門請了假。

一份藏着喜歡這個詞的悸動，在楚慕安悄悄重複這三個字的瞬間，從她的心底悄悄蔓延到了上揚嘴角。

專門請了假。

因為她。

-

元宵節當晚，濱城的燈會熱鬧非凡。

人群熙熙攘攘，燈光璀璨，街頭巷尾挂滿了紅燈籠與花燈，一步一景，夢幻如畫。

燈會在晚上七點正式開始，但楚慕安六點半就到了。

她穿了一件米白色的呢子大衣，圍巾裹着半張臉，手插在口袋裡，一邊等一邊用腳尖在地上畫圈圈。

“慕安。”

她正低頭畫着圈，耳邊卻傳來熟悉的聲音。

擡頭一看，是沈川。

他穿着黑色毛呢外套，肩膀上落了些細碎的雪花。臉上因為風吹略微泛紅，眼神卻透着溫柔：“你等很久了嗎？”

楚慕安輕輕搖頭，聲音藏在圍巾裡：“剛到沒幾分鐘。”

他笑了笑，伸手接過她提着的小布袋：“裡面是什麼？”

“湯圓。”她看了他一眼，聲音有點輕，“自己煮的，想着你白天值班，說不定沒吃。”

沈川怔了一下，似乎沒想到她會準備這些。

手指碰到布袋時，是一股淡淡的熱意。

那一瞬間，他沒說話。

隻是輕輕握住了那隻布袋，像握住了某種很暖且很堅定的感情。

“謝謝你。”他低聲說。

楚慕安輕輕搖了搖頭，笑着回複：“不客氣。”

兩人開始并肩往燈會走去，街邊的燈籠一盞盞點亮，照着他們的影子并排落在地上，風從巷口吹來，吹動街邊的燈籠輕輕搖晃，光影晃動在青石闆上，像是赤裸卻又隐秘的心思，被一點點照亮，又一點點模糊隐藏。

燈會的主街道上，彩燈高高懸起，燈籠一串串從頭頂垂下來，像極了流動的星河。

楚慕安和沈川并肩走着，誰也沒說太多話。腳下是人群踩踏出的雪水印子，耳邊是小販的吆喝聲與孩童的歡笑。夜風吹過她的發梢，他下意識地偏頭去看了一眼。

夜色中，她眼神澄澈，臉頰微微泛紅，被圍巾裹住的小半張臉裡透出一種他從未見過的安靜動人。

她看得認真，嘴角帶着笑，那雙幹淨明媚的臉龐帶着這世間獨有的溫柔與美好。

沈川就這樣靜靜地望着她，仿佛是要把這一刻刻進心肺裡一般，在心裡無數又無數次加深着印記。

直到耳畔忽然想起寬照的那句：“既然不能陪她到最後，那就幹脆不要開始。”他插在口袋裡用力攥着的手，松開開了。

那些卡在喉嚨裡的話終究是沒能說出口，也不能說出口。

“你小時候來過燈會嗎？”楚慕安忽地問。

沈川收回目光，輕聲道：“以前學習緊，但過節我爸卻總是會拉着我來看燈，但……也就那幾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