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府,議事廳中,與謝氏和上清園交好的官員勳貴悉數在座。
管家進來,恭敬地喚道:“阿郎。”
“何事?”
“門外有人尋三郎君。”
謝瓊聞言起身,對謝赟道:“兒先告退。”
“何人尋我?”走出議事廳後,謝瓊問道:“人在何處?”
“人已經走了。”管家掏出一張折疊整齊的紙,雙手遞向謝瓊,“門房上說,是一名乞兒送來的,指明要交給三郎君。小人沒敢打開,請三郎君過目。”
謝瓊接過,打開之後清秀雅緻的小楷進入視野:戌時二刻,觀江樓見。
落款是楚素問。
謝瓊與楚素問并不熟,但知道她與皇後程令姿是少時便相識的閨中密友。
“備馬。”謝瓊思考片刻,對管家道,“阿耶若問起,就說我有事出去了,回來後再同他詳說。”
……
謝瓊在觀江樓天字一号房等了約莫一個時辰,戌時二刻,房門被準時敲響。
“郎君,貴客到訪。”
“進。”
引路的夥計将房門推開,恭敬地将男子打扮的楚素問請入房中。
楚素問進門之後駐足,見一身着青灰道袍的男子自臨窗的坐榻上起身,含笑向她緻了一禮。
楚素問叉手回禮。
心道:不愧是瑤林瓊樹謝三郎。
謝氏三郎的大名在阙都如雷貫耳,她家雖然與謝氏來往不多,楚素問對于此人卻是不陌生的。她知他曾入道觀修行十年,此刻觀其精、氣、神、形,隻覺那十年的修行的确在此人身上凝成了實質。
便是那廟中念經半生的老僧,山裡須發皆白的老道,也少見如他這般脫離塵世煙火。
“我不擅與人交談,也不懂客套寒暄,所以便有話直說了。”楚素問邁步上前,開門見山道。
謝瓊擺手引其入座,表示自己洗耳恭聽。
“事情的來龍去脈也簡單,長公主殿下昨夜忽然嘔血暈厥,皇後殿下憂心無比,便命我前去為其仔細查探病情,同時詢問長公主殿下,如何做才能助其脫困。”
楚素問不遮不掩,道:“長公主殿下嘔血,乃是郁結五内,氣急攻心所至。不過她讓我轉告謝博士,不必擔心其身體,眼下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你去做。所有安排她已親筆寫入信中,讓我轉交給你。”
“多謝楚司醫。”謝瓊道謝,雙手接過沒有署名的信封。
……
楚素問很好奇這封信裡到底寫了什麼——謝瓊當着她的面将信取出後,神情肉眼可見地變了。
“長公主殿下還有一句話要我轉告謝博士。”見謝瓊看完,楚素問再次開口道。
“楚司醫請講。”
“殿下說,不論謝博士看完信後如何作想,都要按照她說的去做,不可自作主張,這是命令。”
楚素問說完,她留意到那封信,被謝瓊攥得變了形。
“我知道了。”過了片刻,謝瓊才開口答話,道,“勞煩楚司醫費心為殿下醫治,也請你替我轉告殿下,不論發生何事,一定保重身體。”
……
楚素問離開後,謝瓊推開窗戶。載着寒意的江風撲面而來,房中燭火搖曳自救。
謝瓊在風中靜坐了許久,忽然,伸手抓起面前還盛有半盞冷茶的茶盞,狠狠砸向地面。
“啪!”
茶盞瞬間四分五裂,碎瓷片混着茶葉跟茶水一起向四周迸濺,一塵不染的地闆上狼藉一片。
“呵呵……”謝瓊的手撐在面前的小幾上,有悶而沉的諷笑自他喉嚨裡滲出來,随後聲音逐漸發散,轉為大笑,“哈哈哈哈……”
“謝敏讷啊謝敏讷,枉你自負聰明,枉你自負聰明!”
……
直至深夜,謝瓊才從外面回來。
“阿耶。”
“從何處回來?”謝赟問道,“是誰找你”
“觀江樓。”謝瓊道,“殿下托尚藥局女官楚素問傳信于我。”
謝赟聞言,立即問道:“殿下在信中說了什麼?聖上對她做了什麼?”
“阿耶莫急,殿下隻是被軟禁在宮中,暫無性命之憂。”謝瓊将信拿出,交給謝赟,“殿下親筆。”
看到中間,謝赟凝重的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而将全部内容看完之後,則是怒不可遏。
“她……她竟是麗景台細作?!”
“那她的信物從何來?為何知道謝氏秘辛?”
“聖上,天子……竟然為了一己私欲勾結外賊陷害忠良,緻數千将士埋骨沙場。他不配為君,更不配為人!”
“殿下看走了眼,錯付了真心呐!”
謝赟怒急生悲,跌坐于榻,握着手中信函,竟聲淚俱下,難以自控。
“阿耶聽兒一言,縱有滿腔悲憤,此時也要壓于心中,我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聽到謝瓊的話,謝赟想起朱晏在信中所做的安排,慢慢平複情緒,後看向謝瓊:“我兒有何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