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陳本以為謝瓊會騎馬,或自己一輛車。誰知出發時,卻登上了她的馬車。
蟬衣與玉朝隻好避去了别的馬車。
“殿下留你一起見了孟廉?”
茵陳并不奇怪他知曉此事,點頭道:“是。”
“若我猜的不錯,殿下應當給了他中郎将的職位。”謝瓊問,“他态度如何?”
“十分高興。”茵陳想了想,又道,“感恩懷德。”
“孟廉一直有從軍報國的志向,幾年前本能如願,卻因一時大意着了小人的道,白白在國子學蹉跎了這麼多年。”謝瓊道,“路途遙遠,難免乏味,不如我們來聊些有趣的事?”
“什麼有趣的事?”
“既然聊到了孟廉,那便從阙都局勢說起吧。”謝瓊道,“要說阙都局勢,就免不了提起大虞國祚的來源。二十年前李氏失控,天下大亂,時任華州節度的先皇趁亂起兵,最後攻占阙都,在玄、華、鞑、安、樓五州土地之上建立了大虞。”
“我記得我給你看過十三州輿圖,從東到西,說來聽聽。”
“東側臨海有三州,由北向南依次是孟州、海州、覃州。此三州西臨四州,由北向南依次是玄州、華州、雲州與昙州。雲州地形在十三州中最為特殊,南北窄,東西長,所以它的南面除了昙州之外還有珍州與百越州。玄、華二州的西側是鞑州與樓州,樓州南面是安州,安州南面是楚國國都湘州,湘州的東南側與百越州相連。”
“就知道難不住你。”謝瓊笑笑,道,“言歸正傳。李氏傾覆以後,天下四分。十三州,虞占其五,成為四國當中國力最為強盛的國家。然而在當年各路勢力之中,先帝的兵力并非最強。之所以能搶占最大的地盤,得力于一批人的歸順與助力。”
“五大世家嗎?”茵陳道。
“然也。”謝瓊道,“謝、崔、楊、陸、王五姓已經繁盛超過千年,曆經數個朝代而不倒。從現在往前數三個朝代,他們的勢力已經開始在朝野蔓延,直到李氏坐皇位時達到最盛。彼時極重門第,十三州以這五個姓氏最為尊貴,國姓都要排在他們之後。”
“我聽表姐說過,謝氏在前朝出過十三位宰相,三品以上的文武官員更是不計其數。”茵陳道,“二十年前兵亂,不止結束了李氏的國祚,五姓亦是元氣大傷。”
“即便如此,這五家仍輔佐先功登上皇位,宗族榮光得以在新朝延續。”謝瓊道,“先皇登基後,立發妻謝氏為後,便是我的三姑母,你的姨母。緊接着,又将楊氏女封為貴妃,即當今楊太後。楊氏女入宮第二年便誕下一子,便是當今聖上。謝家與楊家的争鬥,便是從那時開始的。”
“他們想争太子之位?”茵陳首次聽說這段陳年往事,忽然發現,朱晏從不和她提及除謝家人之外的親屬。
“三姑母與先皇育有兩子一女,二表兄早夭,大表兄比殿下年長八歲,才華出衆且有仁愛之心,先皇登基之初便被立為太子。”謝瓊道,“隻是可惜天妒英才,未至而立之年便病逝了。”
“先太子病逝半年後,彼時年方十歲的聖上被封為太子,同年,殿下以公主身份入朝參政。先皇将太子送入上清園,交由殿下親自教養。”
“三年後先皇病重,彌留之際将攝政之權給了殿下,并将玄州與華州賜給殿下做封地。也是那時開始,謝、楊兩家的争鬥轉從暗中轉移到了明面上,從入朝之始便與楊川政見不合的殿下則取代同居相位的阿耶成了他最大的政敵。”
“那陛下豈不是左右為難?”茵陳問道。
“那時陛下年紀尚幼,雖然登基卻未親政。”謝瓊道,“陛下真正開始親政是在四年前,我軍大勝梁軍之後。”
“若說左右為難,應當是吧。”謝瓊默了默,道,“陛下心中如何做想,也隻有他自己知道。”
茵陳聽着這話不太對,謝敏讷追随朱晏,但是對朱昶的态度好像與她認為的有些出入。
但是細細想來,又覺得他這樣也說得通。畢竟謝氏隻與朱晏有血緣,而朱昶的母族是楊氏。
“有争鬥便會有站位。”謝瓊道,“前刑部尚書王傳美能夠坐上王氏家主之外,大半是借了楊川的力,所以他選擇站在了楊家那邊。謝氏自不必說,剩下的兩家姜城崔氏與芫城陸氏則保持中立,凡涉及兩方争鬥之事,皆努力置身事外,日常與謝楊兩家來往也隻論私交,不涉公事。”
“陸家不是謝家的姻親嗎?”
“但陸家的姻親可不止謝氏一家。”謝瓊聞言笑道,“五姓世代相互聯姻,所認真論起來,每一家在另外四家都有親戚。”
“大家都默認,争權奪利之外,五家仍同氣連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