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城之行被迫後延,茵陳一早便被黑甲衛請到議事廳,來到時朱晏謝瓊已經在座。
“獄卒那裡沒能審出什麼有用的信息,大理寺丞步步緊盯,我也不好動用其他手段。”茵陳落座後,謝瓊道,“但是據我判斷兇手有八成可能就在這六人中間,即便不是親自動手,也一定知情。否則殺手無法在不引起任何騷亂阿的情況下進到關押楊蓁蓁的牢房。”
“可是現在案子陷入了死結,大理寺顯然不信我們,也不可能将他們的人交給我們來審。他們自己來審,定然不希望最後查出來的結果是他們的人監守自盜,親手謀害了楊家女。”
“好一招一石二鳥的計策。”朱晏道,“一舉便将原本不願入局的大理寺拉到了孤的對立面。”
“直到現在我也想不出誰會這麼做。”謝瓊道。
“阿茵怎麼看?”朱晏問茵陳,“不必緊張,想到什麼便說什麼。”
“我跟表兄一樣,想了許久,也想不出誰會這麼做。”茵陳道,“所以有沒有可能這人并非什麼大人物,他這麼做的目的也不是為了針對阿姐,而是因為與楊氏有仇而伺機報複?”
“阿茵表妹所言并非全無可能。”謝瓊聞言覺得打開了一個新思路,道,“或許我們一開始便将事情想複雜了。”
謝瓊正要繼續說,卻聽朱晏問茵陳道:“若按照你的猜想,接下來要怎麼做?”
茵陳思考片刻,道:“先從那六名當值的獄卒開始查起,看看他們之前有沒有同楊家來往過,或是與依附于楊氏的人發生過利益沖突。”
“嗯。”朱晏眼中含着鼓勵,接着問道,“還有嗎?”
“若是可能的話,最好通知楊家,看能否聯手一起調查。”
“你覺得楊家會相信我們?”謝瓊問道。
“我不能确定。”茵陳的語氣不大堅定,“但是我想着,若是楊家當真在意楊蓁蓁的話,隻要我們說明緣由,他們應該會同意的。”
“說的不錯。”朱晏繼續鼓勵道,“楊家會同意的。”
“不僅因為楊蓁蓁與楊紫華感情深厚,而楊紫華在如今的楊家說話具有不可小觑的分量。”朱晏看着茵陳,像以往教她彈琴那樣徐徐道,“還有一點,隻要楊家人足夠清醒,他們就不會希望在這個時候與孤再次針鋒相對。即便要還擊,他們也會卧薪嘗膽,等待一個更加合适的時機。”
茵陳點頭,表示自己聽明白了。
“我去楊府走一趟。”謝瓊道。
“不用。”朱晏道,“表兄,你按照原定計劃帶着阿茵啟程吧,楊六娘的案子由卻冬接手即可。”
“你們啟程後孤便入宮去見陛下,命人将淑媛公主病故的消息送去梁國。”
謝瓊先去準備了。
“過來。”
朱晏朝茵陳伸手。
一冷一熱兩隻手握在一起。
朱晏眉頭微皺,将茵陳另一隻手也握在手中,輕輕揉捏。
“很冷嗎?”
茵陳搖頭,道:“阿姐你知道的,我一到冬日便手腳冰涼,穿的多少都是這樣。”
“怎麼沒拿手爐?”
“出門有些急,忘了。”
“屬下叫人送來。”
茵陳想說不用,但王滢已經快步走了出去。
“此行一定要注意身體,多帶些厚衣裳,别染了風寒。常用的丸藥也都帶上,萬一病了要及時用藥。”
“嗯,我知道。行囊都是玉朝帶着人收拾的,她心細,定會把東西都帶齊全的。”茵陳道,“而且有表兄在呢,阿姐還有什麼可擔心的呢?”
茵陳感覺自己的手在漸漸回溫。
“你來到阙都之後首次出遠門,我自然不放心。”朱晏道,“我讓卻冬點了三百黑甲衛随行護衛。”
“這麼多人。”茵陳驚訝道,“黑甲衛的職責是保護上清園與阿姐的安危,一下子分出去那麼多……”
“你不必推辭。”朱晏道,“剩下的人手護衛上清園完全足夠,不必擔心我。”
茵陳點了點頭。
繼而便安靜下來。
她的手心已經熱了,朱晏在暖她的手指頭。
她将她的指尖攥在她的掌心,大拇指輕輕揉搓她的指背。
茵陳的視線落在朱晏的手上,她的指甲從不染其他顔色,也不留長甲,每一根指甲都修剪得整齊圓潤,有着漂亮的顔色和光澤。
安靜的時間似乎有些久。
茵陳覺得,似乎該找些話來說。
“阿姐。”
“嗯?”
兩人對視,茵陳覺得自己一下子闖入了朱晏幽深的眸子裡。她的瞳仁如墨玉一般又黑又亮,裡頭盛着許多東西,顯得奪目又神秘。
這種幽深并非隐瞞,反而像是将所有都推到她面前,卻又覆着一層紗,清晰又模糊,在鼓勵她去探索。
這樣的場景在過往的時間裡出現過數次,然而茵陳還是看不懂,不知朱晏想要她知道卻又不明說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阿姐。”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