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陳繞過馬匹,三箭同時上弦。
黑甲衛的弓和箭都是用料極佳的上乘武器,比國子學上課練習時所用的不知強出多少倍。
這樣強勁的弓,用起來才趁手。
三箭同中,跑在最前頭的兩人直接被射穿了咽喉。
茵陳持弓,前奔,主動迎向剩下的兩人。
一經交手,茵陳立即發現異常——此二人身法大開大合,不閃不躲,全是進攻的殺招。江湖殺手不會是這樣的路數,這更像是從千軍萬馬的戰場上淬煉出來的招式。
她以弓弦勒瞎一人雙眼,從他手中奪過長刀,三招取走另一人性命。
随即轉身将此人手腳筋盡數挑斷,屈膝抵在其後頸,扒下他的面上的黑巾:“你們是什麼人?”
短時間内連殺兩人,巨大的體力消耗讓她說話時微微喘息。
“你又是什麼人?”男人痛苦地掙紮着,猶如一條垂死的魚,“我說了,你就能放過我嗎?”
“我放了你,你便能活嗎?”茵陳冷笑道,“刺殺攝政長公主,你還想活着回去?”
“你怎麼知道?”男人話已脫口,才反應過來茵陳在套他的話,“你詐我!”
目标果然是朱晏。
“誰派你們來的?”
“既然都是死,為何要告訴你。”
“痛快地死跟痛苦地死,當然不一樣。”
“啊!”
“你若是想,我可以從手指開始,就像這樣,在你的每一處關節都切下一刀。”茵陳捏起那截斷下來的小拇指,放到他眼前,“所以你選擇怎麼死呢?”
“我說,我說,隻求你給我一個痛快……”
“說。”
“我……我本是地方軍,三年前因軍功調入阙都,進入十六……十六……”此人話未說完,竟忽然嘔出一大口黑血,接着兩眼一翻,便氣絕而亡。
臨死前他的臉上露出解脫的表情,顯然方才向茵陳屈服不過是在拖延時間,就等着毒發。
“十六……”茵陳從地上起身,默念這人臨死前說的最後一個詞,“十六衛衙門嗎?”
她看了一眼手中鋒利的長刀,猶豫片刻,決定丢掉。然後向前兩步,彎腰将其方才成功奪刀之後被她丢掉的弓,然後返回勝風赤身邊,摘下箭囊背在身上,拍了拍勝風赤的脖子:“乖乖在此等我。”
林間風起,像是老天故意要壓住今日潛藏在這林蔭之下的血腥厮殺,風起之後便是電閃雷鳴,緊跟着豆大的雨滴便鑽過茂密的枝葉稀稀落落地砸下來。
不久後,又是一聲驚雷,仿佛震得山巒都顫了顫。
茵陳轉過一道彎,面前是一條蜿蜒下坡的小道,一黑一紅兩個身影正沿坡沖上來。十幾名黑甲衛護在她們身後。
而在黑甲衛的後方,則是人數是他們數倍的蒙面刺客,這些人沿着小道上前,像一條令人惡心的蜈蚣,還有一些不斷從左右兩側冒上來,想要翻過藤蔓和碎石進行包抄。
兩側各有幾人成功穿越崎岖不平的坡地,向黑甲衛形成的保護圈攻去。
後方的刺客見此情況立即改變路徑,不再聚集在小道之上,而是順着方才的幾人開辟出來的道路,分散成一片朝他們包圍過來。
黑甲衛的保護圈被沖散,幾名刺客殺到了王滢和朱晏面前。
朱晏拔刀對敵,出腿将面前的刺客踹翻在地,繼而轉身去對付繞到她身後的那一人。然而未待她出手,那刺客高舉的刀便在空中定住,然後脫手落到了地上。
刺客倒地,後背赫然插着一支羽箭。
朱晏擡頭,冥蒙的雨幕中,前方拐角處被粗壯的藤蔓纏滿全身的古樹旁,站着一名身穿淺綠騎裝的纖細身影。她頭上的帷帽被雨水打濕,垂下的白紗呈白半透明狀,裡頭一張巴掌大小如玉像般的面孔。
茵陳接連射出幾箭,給了對面以震懾,幫助黑甲衛暫時壓住了局勢。
王滢和朱晏趁機成功上坡。
“小娘子?”
王滢怎麼也沒想到會是茵陳。
“你怎麼會在這裡?”朱晏站穩之後直接從茵陳手中奪過長弓,又從她背後抽箭。三箭齊射,矢無虛發。
震驚之餘的王滢将箭囊從茵陳身上取下,推着她躲到了古樹後方。
她接替了朱晏,朱晏來到茵陳面前。
除了震驚,她眼中還有關切和怒意。
“我……”茵陳表現的不知所措,“我跟表姐一起來的,中途發現獵場裡有刺客,我擔心殿下,就一路找過來了。”
“阿璋也來了?”
“殿下,時機差不多了。”王滢見箭囊裡的箭即将清空,對朱晏道,“你帶小娘子藏起來,我引他們過去。”
朱晏當機立斷,脫下披風交給她。
茵陳這才留意到,朱紅色披風裡面,她竟穿着跟王滢一樣的玄色勁裝。
朱晏伸手過來,取走了她的帷帽,一并交給了王滢:“一切小心。”
“是。”
王滢繼續射箭吸引刺客的注意,朱晏則拉起茵陳的手,借着古樹和山石的遮擋,躲到了不遠處的草叢裡。
王滢射出最後一支箭,藏身道古樹後披上了朱晏的披風。
她朝坡下揮了揮手,黑甲衛立即向坡上撤退。
王滢将茵陳的鬥篷交給一名身形偏瘦的黑甲衛,兩人在一個岔路口分道,剩下的黑甲衛也分成兩批,分别護着他們朝東北與西北兩個方向逃去。
确認周遭完全安靜下來,草叢中的兩人才敢發出動靜。
方才情況緊急,朱晏伸臂将茵陳護住,此時方注意到,她的半邊身子都壓在她身上。
她撐地起身,然後去扶茵陳。
兩人都淋成了落湯雞,又在草叢泥地裡打滾,好不狼狽。且觀眼下情況,雨勢一時半刻不會放緩。
“先找個可以避雨之地。”
“殿下等等。”茵陳從領口裡掏出一隻用五彩絲線編成的細繩穿着挂在脖子上的哨子,“勝風赤離得不遠,我試試能不能把它喚來。”
哨音響了一會兒,沒多久,滂沱的雨聲中就混入了馬蹄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