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市買兇的消息并不好查,一直到秋獵前一日深夜,蟬衣才帶回有用的消息。
“查到了,出錢的男人用了化名,但是此人外貌有個明顯的特征,那就是左側眉頭生有一顆迷離大小的黑痣。刑部尚書王傳美身邊有個管家左側眉頭剛好就有這麼一顆黑痣,年齡身形也都對得上。”
“這王傳美還有一層身份,他的女兒嫁給了左相楊川的長子,跟楊川是兒女親家。”蟬衣最後道,“阙都無人不知,楊相和長公主政見不合。他們暗中招攬這些人,怕不是沖着朱河清去的。”
……
謝勝璋最近正因為親事和謝赟鬧别扭,謝赟要她明年開春就與陸安明成親,她卻一心想要考科舉入朝做官。父女兩人都試圖說服對方,最後卻不歡而散。
每年秋獵百官家眷都會同去,是以國子學也會多出三天假期。
放假的第一日,謝勝璋本想悶頭睡一天,卻不料天剛亮房門就被敲響了。
她不想理,也不叫婢女應聲。
門外的人卻锲而不舍。
“誰啊?”她惡聲惡氣道。
“表姐,是我。”
不多時,婢女将門打開了。
“今日不用上學,你怎麼起這麼早?”謝勝璋還窩在床上,撩開床帳看向茵陳,滿臉愁緒難消。
茵陳快步來到近前,蹲下身趴在床邊道:“表姐,咱們去西山獵場吧。”
“去那裡做什麼?”謝勝璋興味索然,“我沒心情。”
“去嘛去嘛。”茵陳摟住她的手開始撒嬌,“殿下跟表兄都去了,整整三天假,一直待在家裡多無趣啊。”
“我心裡煩得很,哪兒也不想去。”
“正式因為心煩所以才更要出去,看看外頭的風景,心境自然就會不一樣了。”茵陳一邊說話一邊把玩着她的手指頭,“明明前兩年秋獵殿下都會帶上我們的,不知道為何今年卻沒通知我。表姐,舅父跟你說了嗎?”
“應該有人來報吧,我沒留意。”謝勝璋見她滿臉向往,忍不住問道,“你真這麼想去?”
茵陳立即點頭如搗蒜。
“但是各家要去哪些人都要提前上報的,咱們這個時候過去連歇腳的位置都沒有。”謝勝璋雖還沒答應,但口氣已經軟下來。
“這個好辦,咱們直接去殿下的帳子。”茵陳道。
前面兩次秋獵,她白日裡活動都戴着帷帽,晚間則會被朱晏帶去她的帳篷安歇。
謝勝璋根本經不住她纏,兩人又說了幾句,她隻得不情不願地爬起身,叫來婢女服侍她穿衣打扮。
待她收拾妥當,又淺淺墊了兩口點心,二人便騎上那兩匹長得一模一樣,分别換作踏燕飛與勝風赤的寶馬,一路駛出西門,向着皇家獵場而去。
獵場周遭重兵布防,謝勝璋拿出代表謝家人身份的玉牌,不多時便有內宦過來辨認,一看當真是謝勝璋,以為是兩人有事耽擱所以來晚了,便立即與守軍交涉,親自帶她們進去。
“謝五娘子怎麼這個時候才過來?圍獵半個時辰前已經開始了。”
茵陳聞言問道:“長公主殿下上場了嗎?”
“上場了,還有陛下,如今都在場上。”
“謝五娘子的帳篷在東區還是西區,奴婢領您二位過去?”
“不必了,忙你的去吧。”謝勝璋道,“我們自己知道路。”
小内侍絲毫不生懷疑,作了個揖便麻利兒地走了。
“咱們去阿姐的帳篷等?”謝勝璋問道,“還是直接去找她?”
茵陳撩開帷帽,未說話,眼神已經做出回答。
隻能說這答案正合謝勝璋的想法,既然來了獵場,一直待在帳篷裡有什麼意思。
“那就走吧。”謝勝璋看了看,“這裡離西入口近。”
“等等。”茵陳拉住她,“咱們隻有馬,卻沒有弓箭,拿什麼對付獵物?”
“這個好辦。”
秋獵每年安營紮寨的布局都大差不差,二人找到朱晏的帳篷,果然見黑甲衛守在周圍。謝勝璋從他們那裡要來了弓和箭,帶着茵陳堂而皇之地進了狩獵區。
二人一路朝着中心地帶去,穿行在尚算蔥郁的草木間,卻是人跟獸都沒碰見。
“阿茵,你有沒有覺得很奇怪?”謝勝璋仰頭去看從她們靠近獵場便開始轉陰的天,道,“我感覺整座山好像就我們兩個人一樣,因為要下雨所以獵物都躲起來了嗎?”
茵陳也在擡頭向上望,東南方向,黑壓壓的鳥群飄向天空。
她立即調轉馬頭。
“阿茵。”謝勝璋聽到動靜一轉頭,見她已經打馬跑了,“你等等我!”
跑了約一刻鐘左右,隐約能聽見前方傳來嘈雜的聲音。
二人尚未勒馬,一直長箭便破空而來。
茵陳立即撲向謝勝璋,二人一起從馬背上摔下,跌到了半人高的草叢裡。
同一時間,那支箭在距離她們不到一尺的地方,深深地斜插入地。
謝勝璋大驚失色:“誰射的箭?”
她看向茵陳,卻被她一把從地上拽起,狂奔向在不遠處停下的勝風赤與踏燕飛。
她們剛從地上起來,又有一箭射到了被她們壓倒的草叢上。
來到馬匹一側,拿弓,抽箭,上弦,瞄準,一氣呵成。
謝勝璋尚未回過神,就見茵陳撐臂挽弓放出了一箭。
“砰!”
一隻巨大的黑色物體從東側高坡的一棵樹上掉落下來——是一個人。
“你……”謝勝璋難以控制自己的表情,露出比方才看到那支射到她身旁的箭事更加震驚的表情。
“這人是放哨的。”茵陳一手拿弓,一手推着謝勝璋走向踏燕飛,催促她上馬,“有刺客闖進獵場,你原路返回去叫救兵。”
“你呢?”謝勝璋抓住茵陳,“你不走?”
“我去找殿下。”茵陳一邊說一邊将她推上馬背,“你快去,事不宜遲,記得一定原路返回。”
謝勝璋大腦一片空白,騎上了馬背才反應過來不能留茵陳一個人在這危局裡。然而不待她說話,茵陳已經用弓狠狠地抽在踏燕飛身上,馬兒一聲鳴叫,揚蹄帶着她疾馳而去。
謝勝璋不停地回頭喚她,茵陳一聲不理,回到勝風赤身邊撫了撫他的鬃毛,安撫道:“别怕。”
謝勝璋的聲音還沒完全消失,便有一行四五個手持長刀黑巾蒙面的人出現在東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