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下旬,國子學開學。
但茵陳之前接連中毒受傷,朱晏做主将她的入學時間延後了一個月。
謝勝璋每日下學後會繞路途徑上清園,将當日先生所留的課業帶給茵陳。三五不時,還會留下來輔導她一番,順便蹭個晚飯。一來二去,兩人便逐漸熟絡起來。
而謝勝璋對茵陳的态度,就如那初春的殘雪一般,起初寒意料峭,到底是随着時間一日日疊加而化盡了。
“我從前大為疑惑,你與阿姐和三兄不過是初相識,為何他們都對你格外好?”
謝勝璋與茵陳對坐在軟榻兩側,咬了一口茵陳親手做的金乳酥,甜意沁口,奶香十足,一口咬下去隻覺分外滿足。熱度也剛剛好,再熱一些就要燙口,涼一些味道就會寡淡,她三兩口便将一整隻吞入腹中。
咽完之後才接着說道:“你身上有種神奇的特質,很容易就能讓人喜歡起來。”
“看來今日的金乳酥做的十分成功。”茵陳聞言含笑道。
謝勝璋的筷子又移向那冒着熱氣的炙羊肉,一邊與茵陳道:“與金乳酥沒關系,我是就事論事。除非與你有怨,否則隻要是與你相處過的人,很難會讨厭你。”
茵陳一勺一勺吃着碗中的甜粥,笑容裡含着淡淡的羞赧,卻不扭捏:“旁人如何看我我并不在意,但是表姐不讨厭我了,我很高興。”
“莫要借機對我說甜言蜜語,我可不吃這套。”謝勝璋道,“你一來就分走了阿姐的寵愛,這一點我是十分不爽的。”
“那我就再多做些好吃的,向表姐賠罪。”茵陳說的誠懇,“除了金乳酥,表姐還喜歡吃什麼?”
“什麼你都能做?”謝勝璋起了捉弄她的心思。
“不一定都會,但我可以學。”茵陳道,“我學東西很快的。”
“那我要吃光明炙蝦、箸頭春、紅羊枝杖、雨露團、見風消、乳釀魚、纏花雲夢肉、西江料、蔥醋雞、水晶龍鳳糕……”謝勝璋将她一時間能想出來的菜名都報了上來。
如願以償地看到了茵陳呆愣愣又驚訝的樣子,她開懷大笑起來。
“其實,也不是不能做。”茵陳一點兒也不惱她捉弄她,道,“我一天學一道,很快就能全部做出來了。”
“我信你能學會,可我的肚子吃不下呀。”謝勝璋樂不可支,“跟你開玩笑的,還當真了不成。”
“我想吃什麼,兩府的廚子還喂不飽我嗎?對外你是一國公主,對内是我謝氏血脈,怎能日日為人下廚。你的手還有你的時間,可不是用來做這些的。”
她又夾起一隻金乳酥:“不過話說回來,你當真是心靈手巧,這是我吃過最合口味的金乳酥。”
“對了,明日上巳節,學院放假一天,可要與我一道出遊?”
“去哪裡?”
“上巳之日,自然是去水邊。”謝勝璋道,“南地過上巳跟阙都不一樣嗎?”
茵陳道:“應該差不多,但罪奴沒資格出宮,我沒去過。”
謝勝璋後知後覺說了不該說的話,補救道:“那正好,沒玩過才更新鮮,明日你收拾妥當等我,我來接你同去。”
“我要先問過殿下。”茵陳道。
“阿姐管你這麼嚴嗎?”謝勝璋有些驚訝,道,“上巳節都不讓出去?”
“不是。”茵陳不好解釋,隻道,“但我要先問過殿下。”
“那現在就差人去問。”
玉朝親自跑了一趟,但帶回來的消息是朱晏外出還未歸來。
謝勝璋又等了半個時辰,直到天徹徹底底黑透了,朱晏還是沒回來。她不得不起身準備回家,對茵陳道:“那就這樣定,我明日早些來接你,若阿姐同意你就與我同去,若她不同意我就自己去。”
“放心吧,阿姐肯定不會不讓你去的。”
……
翌日謝勝璋起的比上學時還要早,匆匆用過早膳便騎上馬兒帶着兩名婢女直奔上清園。
她沒去正門,而是直接來了離梅園更近的東側門。
見一輛低調的青布馬車停在門外的老槐樹下,旁邊站着身闆健壯的年輕車夫。
“誰要出去?”謝勝璋坐在馬背上問道。
“禀五娘子,小的在此等候殿下與公主。”
謝勝璋一聽便知道朱晏同意茵陳外出了,讓她驚訝的是朱晏竟也要去。
她翻身下馬,腳步生風跨門而入。
沒走幾步便在半道上碰見了并肩而行的朱晏與茵陳,身後跟着王滢和兩名武婢。
茵陳披着朱紅色織金錦薄披風,不知在與朱晏說什麼,微微歪頭看着她,笑得天真爛漫。
周圍春色滿園,百花鬥豔,卻全成了她的陪襯。
這小妮子,長得也忒好了。
“阿璋。”朱晏先看到了她。
茵陳立即望過來,笑容仍在綻放:“表姐。”
待三人湊到一處,謝勝璋盯着茵陳身上的披風道:“這披風有些眼熟,是阿姐的吧。”
“是殿下的。”茵陳道,“我帶來的披風都是替冬日準備的,不适合眼下時節,殿下就取了自己的借我。”
謝勝璋想說這個時節已經用不着披風了,但是想起茵陳年前病了一個多月,默默将話咽了回去。
“阿姐,今日不忙嗎?”她看向朱晏,“竟然有時間玩耍了。”
“我陪你們玩半日。”
雖然隻有半日,但已十分難得。謝勝璋又問道:“三兄呢?從過了年,除去在學院裡上課,我見他的次數一雙手都數得過來。”
“表兄在忙春闱的事,脫不開身。”
“原來如此。”
說話間三人從東側門出來,謝勝璋又問道:“阿姐從前出行不都是騎馬嗎?如今天也不冷,怎麼還備了馬車?”
“阿茵還沒來得及學騎馬。”朱晏道,“我與她一道乘車。”
“那好吧,你們乘車,我騎馬在前頭引路。”謝勝璋道,“阿姐,我今日約了幾位好友和同窗,你要與我們一起嗎?她們可都是你的仰慕者,能與你一道出遊估計今晚做夢都要笑醒。”
朱晏笑道:“那便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