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陳與朱晏上車,王滢帶着兩名武婢和謝勝璋主仆三人一樣騎馬,組成了頗為壯觀的出行隊伍。
然而走到半途,卻突生變故。
茵陳掀開車簾見一名黑甲衛附在王滢耳邊說了幾句話,随即便見王滢面色微變,策馬來到車廂旁。
“殿下,三郎君那頭出了些麻煩,郎君不想與對方正面沖突,可能需殿下親自出面才能解決。”
……
“這是常态。”見茵陳趴在車窗邊望着朱晏離去的背影,謝勝璋不無失望道,“你以後慢慢就習慣了。”
“阿姐從十幾歲起過的就是這樣的生活,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見不完的人。阿耶跟他一樣,不過她比阿耶更忙。”
“小阿茵,别想她了,今日就跟着我這個表姐好好玩耍吧。”她用大人哄小孩兒的語氣道,“放心吧,我會照顧好你的。”
茵陳複展顔,十分配合地回應道:“好啊。雖然殿下公務繁忙,但有表姐陪我我已經很滿足了。”
“雖然知道你說的是違心話,但不妨礙我覺得受用。”謝勝璋見朱晏與王滢已經沒影兒了,慫恿茵陳道,“想不想感受在馬背上馳騁的感覺?”
聞言兩名武婢與車夫皆連忙出聲勸阻。
茵陳卻爽快地點頭同意了,麻利地鑽出馬車,要上謝勝璋的馬。
“我馬術精湛,不會把她摔了的。”謝勝璋對要上前阻攔的三人道,“而且凡事皆有第一回,她總要學騎馬的,不如從今天開始。”
兩名武婢無奈,隻得幫着茵陳上馬,确保她穩妥地坐在了謝勝璋背後,叮囑她一定要牢牢抱緊謝勝璋,萬萬不可松手。
“駕!”
駿馬載着二人飛馳而去,朱紅色的披風在風中飛揚,像一朵豔麗奪目的紅雲。
……
阙都城中第一河名離江池,為一千三百多年前人工開鑿而成,一直是皇室貴族遊覽宴飲與文人騷客集會吟詠的首選之地。
今日幾乎整個阙都的百姓皆彙聚于此,離池水尚有一二裡地,便已然形成摩肩接踵掎裳連襼之勢。
不過謝勝璋并不需要進入這擁擠的人群,離江池畔景色最好的一隅早已被官兵圈起來,是高門顯貴的專屬遊覽之地。
她們騎馬繞道而行,不多時便看到一片與人頭攢動的場面截然不同的景色。隻見旖旎風光中,用名貴絲綢搭建起來的行障錯落其中,中有仆婢奔走,間有錦衣華服的少年男女結伴嬉戲,是另一番閑适寬敞的熱鬧。
謝勝璋将馬交給婢女,拉起茵陳的手道:“我先帶你去見幾個朋友。”
她剛擡起一條腿,卻被茵陳反向用力扯去。
兩人的身子撞在一起,與此同時一隻做工上乘沾着草屑的鞠擦着謝勝璋的衣擺飛了過去。
“哪個不長眼的?”謝勝璋推開茵陳,朝鞠飛來的方向斥道:“沒看見這裡有人嗎?”
對面有一年輕男子慢悠悠地走來。後方則先後有三四名男子和女郎聚攏到他身邊,都是十六七歲的樣子。
“對不住。”男子來到近前,明明是緻歉,語氣卻既漫不經心又倨傲,“原來是謝家三娘子,我替我的腳跟你道歉。”
茵陳站在謝勝璋身後,将此人形容收入眼中。隻見他黑色幞頭裹發,身穿月白翻領袍,繡竹葉暗紋,腰束躞蹀帶,白褲黑靴,身材高大,面相風流,站姿松散,栩栩如生一纨绔膏梁。格外引人注意的是他滿身貴氣之上還存着一兩分匪氣,不僅不收斂,似乎還刻意外放,與對外總是溫文爾雅的世家子弟截然不同。
“崔六,少在我面前擺譜。”謝勝璋看來與他相熟,但并不喜歡此人。
姓崔,那大約是出自姜城崔氏了。
“喲,這是哪裡來的小娘子,從前怎麼沒見過?”
見茵陳引起了對方的注意,謝勝璋立即生出防備之态,将人護在身後,警告道:“你給我放尊重些。”
“我哪裡不尊重了?我頭一次見小娘子,問問怎麼了?”崔與之仍盯着茵陳,“不知小娘子姓甚名誰,家住何處?相逢即是有緣,為表誠意,我先自報家門。姜城崔氏,崔與之,字行雲,在家行六,小娘子若不介意,可喚我六郎。”
“我警告你,少招惹我妹妹。”
謝勝璋忽然出手,沒防備的崔與之被推了個踉跄。
“原來是謝家的。”崔與之站穩之後,擡手撣撣被謝勝璋推過的地方,絲毫未見被人冒犯之色,還是盯着茵陳,“叫什麼名字?”
“叫什麼名字跟你有什麼關系?”
“當然跟我有關系。”崔與之解下挂在躞蹀帶上的玉佩,“我對小娘子一見傾心,交換個信物如何?”
此時剛好兩名武婢将馬栓好趕回來,立即一左一右擋在謝勝璋面前,用強硬的氣勢逼着崔與之後退兩步,怒喝道:“休得口出狂言!”
“六郎,你胡鬧夠了沒有?”站在崔與之身旁的青衣女子聽到他要交換信物的話後霎時間臉色變得十分難看,“胡鬧也要有個分寸。”
隊伍裡的其餘人顯然也不想與謝勝璋發生突出,紛紛出言勸崔與之就此做罷。
崔與之卻不顧衆人勸阻,固執地将玉佩遞向茵陳。
被謝勝璋出手打落在地。
崔與之仍舊不惱,好脾氣地彎腰拾起。
“夠了,你還嫌不夠丢人嗎?”方才那青衣女子道。
崔與之終于正眼看她,卻無情地說道:“我丢我的人,幹你何事?”
“你……”衆目睽睽之下,女子羞憤而去。
隊伍裡的其他幾名女子連忙追了上去。
“既然美人不願意要,那我便收回來。”崔與之含着不羁的笑,将玉佩挂回腰間,“下次見面我換個更貴重的送你。”
謝勝璋眼中的嫌惡都快滿溢出來,卻不妨礙他臨走前還對茵陳抛了一個媚眼。
謝勝璋不顧形象地回以嘔吐的動作。
“若非娘子攔着,定要打得那登徒子滿地找牙。”武婢墨雨憤然道。
旁邊的墨雲附和道:“我隻恨方才沒直接給他一拳。”
“罷了罷了,跟他認真,我們才是真的找氣受。”謝勝璋道,“那就是一個玩世不恭的混子,就當是遇到了一條瘋狗,不必跟他一般見識。”
“沒吓着你吧?”她上下打量茵陳,雖說着不必認真,但仍忍不住道,“剛出門就碰着他,真是晦氣。”
“方才表姐一直護在我前面,他們當然沒有吓着我。”茵陳微笑着搖搖頭,問道:“方才那些都是什麼人?”
“打頭的那個瘋子叫崔與之,如他所說出自姜城崔氏,是現任禮部尚書崔眺與景瑞郡主的幼子。”謝勝璋為她介紹道,“站在他旁邊的叫楊蓁蓁,玉城楊氏,他阿耶便是左相,楊太後是她姑母,論起血脈,陛下要喊她一聲表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