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開口了嗎?”
王滢搖頭:“沒有。冬兄動用了一些手段,也沒能撬開她的嘴。”
朱晏有些驚訝,這個結果跟她認識的“趙靈犀”并不相符。在僅有的一次會面中,她留給她最深的印象便是習慣性躲避他人的目光,與人說話時總是擡眼掃一下對方的眼睛,然後又很快垂下眼眸。
那樣的性格實在不像一國公主,但是被抓後的表現,又着實不像她。
真是有意思。
“随孤去地牢看看。”朱晏道,“伏案一整日,活動活動。”
冰天雪地的,地牢又是那般腌臜陰暗之處,實在不是長公主該去的地方。王滢本想勸阻,但見朱晏招手叫婢女将傘給她,便知她已經決定,勸阻也是無用的。
她要伸手接傘,卻聽朱晏道:“你去将畫像取來。”
王滢返回房中取畫,出來時朱晏已經撐傘立在了雪中。
一旁的婢女又送上一把傘。
王滢知是朱晏的吩咐,接過來,一手抱畫一手執傘,與朱晏一前一後踏在仆婢清掃出來的過道上,朝地牢而去。
向下的通道逼仄低矮,不僅兩人不能并行,而且過半路途須得彎腰才能通過。兩壁隔幾步挖洞置燭,台階一路向下,讓人覺得猶如身處一條長蛇腹中,窒息之感萦繞不去。
“殿下?”
看見朱晏,守在通道盡頭的黑甲衛驚訝極了。
“卻冬在何處?”
“回殿下,陸統領正在審問昨夜帶進來的犯人。”
“帶路。”
“是。”
朱晏首次得見地牢的真實模樣,地下的過道并不比下來的通道寬敞,過道兩側約莫隔丈餘設一道門,門是木質的,但高度不足四尺,進出皆要彎腰勾身。門下側邊緣的中間開有一個大約手掌長的方孔,應該是給犯人送水食所用。
前行一段路之後又拐過一個彎道,侍衛才帶着朱晏二人停下。
左側的門内傳來說話聲,仔細一聽便能辨認出是陸春。
這道門沒有上鎖,陸春很快現身:“殿下怎麼到這裡來了?”
“人怎麼樣了?”
陸春側身避讓,房内的景象進入朱晏眼中。。
牢房四四方方,上下左右都由石磚砌成,應該有人日常灑掃,所以還算整潔。左邊的角落處堆了一些稻草,右側則至有一個十字木架,架子上綁着的人,正是“趙靈犀”。
她身上倒無明顯的用刑痕迹,但此時無力地耷着頭,長發散亂,衣領以下濕了大片。朱晏将目光停駐之時,正好有一滴水從她挺翹的鼻尖滴下。
原來是用了水刑。
對待敵人,陸春從不會心軟。不必細想便能知道,這一天一夜她定然吃了許多苦頭。
“人還醒着嗎?”
“回殿下,是清醒的。”
“既然是醒着的,那應當能聽見孤說話。”朱晏走近一些,在木架前方站定。離得進了,發下刑架上的人在微微抽搐,裸露在外的肌膚白到幾乎透明。
“趙靈犀”緩緩擡起頭,嘴唇慘白,兩頰卻泛着紅暈。
陸春說她是清醒的,但觀其雙目迷離不見神光,卻是一副即将昏過去的模樣。
朱晏朝王滢看了一眼,後者立即會意,将畫像展開朝前,站在了她側後方。
“這畫上的人,你認識嗎?”她問話時聲音徐徐,既不含威嚴,也不帶恐吓,與那日初見時幾乎沒有差别。
可惜,并沒有得到回答。
“不認得?還是不想說?”朱晏道,“那孤來告訴你。這畫上的人,乃是梁國的淑媛公主,趙靈犀。是本該來我大虞和親之人。”
“為何她沒有來,而是你來了呢?”
“趙靈犀”看向朱晏的眼睛,沒有像上次那樣躲避她的視線。
她緩緩張口:“我……”
她的嘴唇在啟合,但聲音太小,朱晏沒能聽清。
“你要說什麼?”
朱晏繼續靠近。
“殿下當心。”陸春與王滢一左一右同時阻攔,“小心她耍花招。”
“我沒……”話沒能說完,“趙靈犀”昏了過去。
陸春見狀,道:“屬下叫人将她潑醒。”
一桶冰水兜頭潑到“趙靈犀”身上,幾乎将她全身浸透。
方才領着朱晏過來的侍衛忽然折返回來,道:“殿下,謝媪說有要事禀報。”
謝媪此時要見她,定然是要緊之事。朱晏再看一眼不停打擺的“趙靈犀”,此時她右側後肩處逐漸有血迹滲出,大約是傷口裂開了。
她對陸春道:“審訊不必急于一時,先找府醫過來給她瞧瞧,确保性命無尤。”
……
謝媪獨自一人等在出口處,鬥篷遮面,卻未打傘。
“阿母有何事找我?怎麼一人過來,連傘也不撐?”朱晏将傘撐開,打在謝媪頭頂。
後方的王滢又連忙将傘移向她。
“侍衛清查梅園,奴婢跟着統計梁國過來的物什,登記造冊。”謝媪道,“就在方才,奴婢在淑媛公主房中發現了此物。”
她将隐在鬥篷下的手伸出來,掌心向上,雙手捧着一物呈向朱晏。
朱晏低頭,隻見其掌心之中躺着一枚約半個巴掌大的玉璧,因為光線太暗,看不清其上紋路。
朱晏卻立即将其拿入手中。
王滢用另一隻手接過後方侍衛手中的燈籠。
低頭去看,玉璧下方是兩隻龜蛇同體的玄武,共同托着上方的圓璧,圓璧外環刻着卷雲紋,内圈則使用凹雕技法,雕刻“長樂”二字。
“阿滢。”
“殿下有何吩咐?。”
“你親自下去将人帶上來,送回梅園,叫府醫和醫女立刻過去。”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