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搖了搖頭,将簽擲回筒中道:“郎君三思再行,此四句為老夫忠告,信不信皆由你。”
“世間相士何其多,精通靈,精占星,精術算....,老人家谶言為易卦哪一卦?晚生從未聽過。也不知投下的卦數,做何吉兇?得您這番推斷。”
老者站起身,用手撫着一縷胡子道:“簽卦不吉,為大兇。”
他從攤前繞過身,朝我走來,道:“老夫年少時,苦學過相術,略懂一點皮毛。目光如炬,可斷生後事,郎君若是有疑,自揭開帷帽,老夫細看便知。”
我轉過頭去,捏造話題道:“其相術包含者,手相在内。老人家此般好奇,那就看看?”
出乎我意料的是,他俯下身,卻沒有觸碰我的手,而是隔着較近的距離,目不轉睛地直盯着。
我的右掌心向上,放在桌面上,瞧着他這般,不太自然的歪了歪頭。
“哈哈....。他忽然笑道,整個身子直立起來,自信不疑道:“果然如此,老夫也算解惑了。”
“是嗎?不妨直言,晚生受得起。”
他重新回到桌幾前,委婉相告道:“聽一言便少知一劫,郎君...哎...你不如少問世事,隐居山林,安然度過一生。凡天地萬物,必然有生長的規律,有适宜的屬地;你命帶華蓋,更宜早早回頭。”
我也站起身,不知他所言好壞。走了幾步,問道:“已是棋局中人,該怎樣明哲保身?老人家知曉一切,不妨指下明路。晚生郁結于心,多是不甘。”
他執起筆,在泛黃的紙上寫下一字:退。接着呈予我。
我看了看四處,沒伸手去接,赫然出聲道:“晚生求您助我,多有得罪。”
我深鞠一躬,解下帷帽,擡手朝他頸邊扔去。
他躲避不及,趴倒在桌面,拽着我的衣袖,震驚惶恐道:“這是為何?你可知忤逆天意有損命理,不該糊塗...”
“江湖術士,絡繹不絕,真假難以分辨。我就算是求前路,也定然不會在此。聖人有他的司天監,我有我的引路人。晚生信命,但更道人定勝天!”
我将帷帽遮蓋着他的頭顱,右手舉起了靠在一旁的算命幡,左手從他腰邊束帶裡取下過所,放在自己身側。
肩上垂下的布袋裡,裝着桃木簽筒,以及一個羅盤。
我左手搖響了銅鈴铛,半擋着臉走出小巷,在街邊攤鋪上買了盒胭脂,兩眼迅疾的觀察到空蕩蕩的舫船,那處臨水,暫且無人。
我停下了手中的動靜,立即彎身走進船去。
趴在船頭,往水中一照,才覺自己臉色過于蒼白。
為不使人起疑,隻好手上蘸了鍋爐下的黑灰,均勻往臉上鋪去,眉毛借着木簽沾取黑粉,描繪的又短又平,毫不停歇就着手旁胭脂,在右邊側臉點了密密麻麻的小紅點,一路延伸到嘴角。左邊輕描淡寫的凝出幾顆淡紅濃痘,水波微微蕩漾,我瞧着裝扮好的自己,咧嘴一笑,難看極了。
伸手扯下了頭巾,隻剩一個網巾固定。發絲淩亂,我拿起寫有洛大仙的算命幡,左手緊搖響鈴。彎腰走出船,走在街道上,再沒了以往的含蓄矜貴,隻有生活磨砺的些許風霜。
正當一切順利,我大搖大擺的站在人群中,等待出城時。
迎面走來了一隊人馬,我眼見着中間被推搡着的是蒼山衆人。忙低下頭,不敢再看。
一向苛刻的嬷嬷與我擦肩而過,我僞裝着無事發生。
現在走已然是來不及了,我的右手拇指死死地抵住左手掌心,鈴铛發出一聲聲脆響。
等我自己察覺時,嬷嬷在我的左邊停下了腳步,靜靜地回眸望向我,眼神帶着落寞在我臉上定格許久,近乎神情激動,後知後覺大喊出聲道:“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