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陳盡何當時趁着打折時買回來的,但碼數太大,他自己穿過一次有些晃蕩,後來就沒再穿過。
特意找了這件來給黎鶴,哪成想,衣服到了黎鶴身上,不僅袖長不夠,肩膀處也緊緊巴巴,大臂和胸前更是繃到了極緻。高大的男人裝在這件緊身的小号衣服裡看起來诙諧幽默。
“額......衣服有點小,要不......你試着走一走、動一動,看看能不能湊合一下?”
黎鶴不動,望着他的眼神有些委屈。
陳盡何被他看得莫名心虛,感覺自己像是故意整人的壞蛋。
“我說真的,家裡沒有更大碼的衣服了,你試一試,如果衣服不撐破,就......”陳盡何也知道自己有些強人所難,但情況特殊,他隻好幹咳一聲硬着頭皮繼續:“撐不破就先将就穿一會兒。”
黎鶴認真地看着陳盡何,努力從他的表情中讀取信息,意識到他的确是沒在開玩笑後,猶豫着往外走了幾步,聽話地伸手擡了擡右胳膊。
“好了,可以了。”陳盡何看着那大臂處的布料就快被撐開,連忙喊停。
好在工裝褲是有背帶的,能把胸前的那片局促感稍微遮一遮。
黎鶴不會穿,陳盡何幫他把背帶的部分整理好。
“走一走,看看褲子......合不适合。”
黎鶴在客廳裡走了一圈,感覺還可以,于是點點頭。
陳盡何有些慶幸當初打折湊單圖便宜,多拿了這條褲子。當時想着大點也沒事兒,平時焊電路闆可以當工作服穿。誰成想拿回來一試,實在大的離譜,這件也跟着一起束之高閣了。
要是沒有這條褲子,他今天真的不知道要給這位壯妖穿什麼了。
衣服弄得差不多了,陳盡何又找出一套新的連面罩防曬帽塞給黎鶴:“戴上,會嗎?”
黎鶴接過東西看看,拿起戴在頭上,眼巴巴地看着陳盡何,等待被點評。
點評什麼,都戴錯了。
陳盡何把話憋回肚子裡,在男人期待的目光下,伸出手,将防曬工具仔仔細細地幫他調整好:“嗯,戴得不錯,走吧。”
黎鶴不知道他們要去哪兒,在人類身後老實跟着。
走到門口,問題又來了。
陳盡何閉眼無奈歎了口氣。
他看着光腳踩在地上的男人,意識到家裡實在沒有這人能穿的鞋。
兩人就這麼站在門口,大眼瞪小眼。
陳盡何平靜地點開終端測量系統給貓妖隔空掃了掃,記下他的碼數說道:“哪兒都别去,在這兒等我一會兒。”
黎鶴點點頭。
陳盡何快速出門,噔噔噔地跑下樓,穿進窄街巷子裡随便找了家賣鞋的店鑽進去挑了雙還算好看的:“老闆,這雙,要43碼的。”
“自己找找,有就有,沒有就是賣掉啦。”鞋店老闆懶洋洋地雙手抱頭,仰着臉坐在按摩椅上聚精會神地看着投影幕上的合成人改裝節目。
陳盡何在展櫃前翻找一陣,總算找出一雙白色43碼的鞋,就是樣式有些呆闆,好在勉強能穿。
“多少錢?”
老闆快速回頭掃了眼陳盡何手裡的鞋,這次連話都懶得說,他左手一揮,光影分了屏,上面顯示着鞋子價格,又轉頭看起節目。
陳盡何發現自己出來太急忘記帶包了。
眼看回去一趟取了現金再下來還要折騰,他想了想,一咬牙湊上前掃了虹膜支付。
付完款,陳盡何手裡提着鞋,腳步匆匆地往回趕。
黎站在門口耐心等待,連姿勢都沒有換一下。
等待是人類出門前留給他的指示。
他摸着身上的衣服笑了一下,覺得自己這會兒才像一隻真的寵物貓,老老實實地聽主人的話,眼巴巴地站在門口等着主人回家。
正想着,門鎖聲響起,陳盡何氣喘籲籲地開門進屋,将鞋放到黎鶴腳邊:“穿上試試。”
黎鶴拿起懷裡的鞋仔細看了看:“你跑出去是,是為了給我買這個?”
陳盡何去卧室拿出一雙新襪子遞給他後往旁邊讓出一點空間:“嗯,家裡沒有你能穿的鞋。按測量碼數買的,你看看合不合腳。”
家裡。
不是“我家”,而是“家裡”。
黎鶴内心深處某個地方溫熱地動了一下。
他還是第一次聽人這樣稱呼有他同在的地方。
人類摘掉防曬罩,額頭沁滿細細的汗珠,站到一邊喘着粗氣慢慢平複,看得出一路是急着跑回來的。
黎鶴認真穿好襪子,小心地把鞋擺正,虔誠地伸腳去穿,兩手不太熟練地系着鞋帶。
陳盡何低頭看着,盡管有些笨拙但這妖看起來是會穿的,因此他便沒有出聲幫忙。
黎鶴搗鼓了一會兒把鞋穿好,站起身來在地上輕輕踩踩,臉上露出愉快的模樣:“正合适。”
“合适就好。”陳盡何歇了會兒,總算沒剛才那麼氣喘了。
他背好挎包,沖貓妖揚了揚下巴:“走吧,帶你去買點你能用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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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門一開,陳盡何便迎上對面一道探究的目光。
對門工作台旁的男人口中咬着一根橡皮糖,紮着頭發擡眼看過來。
往來不絕的工作室今天難得一個客人都沒有。
依舊穿着白大褂的鄰居看了會兒陳盡何,發現他身後竟然多出個沒見過的人,目光立馬跟過去将黎鶴上下掃視一番。
陳盡何沒出聲,關好大門帶着黎鶴往前走。
鄰居快速紮完頭發,起身從屋裡走出,叫住了陳盡何。
他口中叼着彩色橡皮糖,明豔的糖果與身上的白大褂混搭在一起,配上那張生人勿進的臉和充滿侵略感的眼神,有種離奇的違和感。
“你好,搬過來有一陣了,還沒來得及跟你好好打聲招呼。”
鄰居頓了頓,繼續望着陳盡何。
被他的眼神掃在身上,像被冰冷黏膩的蛇自下攀爬,陳盡何不由得想打個冷顫。
很快,鄰居的眼神又變得溫和,帶着笑意說道:“工作室開在這兒每天人來人往,鄰裡之間多有打擾,還請見諒。”
這人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說完左手拿着橡皮糖,幹淨的右手伸出來等着跟陳盡何“友好相握”。
明明看起來沒什麼,但陳盡何卻莫名覺得這人性格有些乖僻,下意識收緊手背在身後。
鄰居像看不懂他的拒絕,依舊伸着手等待。
那隻手像是無聲的道德脅迫,隻要它不落下,錯的就是另一方。
陳盡何咬了咬後槽牙,眼中閃過一絲愠意。
但他很快調整好自己,向對方點頭禮貌微笑一下回了個嗯。
這畢竟是一個能在一夜間開起合成人工作室的家夥。與這種背景不明的人每天擡頭不見低頭見,搞得太僵對自己沒有好處。
陳盡何四兩撥千斤,輕易繞開了對方的道德綁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