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人似有所感,側目而視,一雙冰冷無機質的黑瞳望了過來。
一股沖天黑霧朝他襲來。
盛淵睜大眼睛,欲要閃避,卻是半點移動不得。
眼瞳急劇收縮起來,豎瞳内血紅彌漫——
……
“這到底是個什麼鬼地方!還沒有到嗎?”
嬌貴少爺的不滿咒罵自身後傳來,前方指引的仆人手持火把,恭謹回答,“馬上了,少爺,就在前面。”
托利少爺嘟嚷着,看前面仆人仍是在往前走,隻能是跟着。
終于繞了兩個大圈之後,穿過這陰冷潮濕的狹窄甬洞,重見了一方天地,一片茂密參天大樹遮蓋下,環境陰冷而幽暗。
一望無際的視野範圍内,橫七豎八的墓碑插在墳頭。
托利少爺見到眼前這片墳地,醉酒一下子醒了,冷風吹過,他打了個寒顫。
“這是哪……”
前面領路的仆人慢慢轉過身來,托利少爺卻是見到一個骷髅頭骨!
眼窩凹陷下去,顯得空洞而駭人。
他張開沒有嘴唇皮肉包裹的牙齒,咔哒咔哒的聲音從他不斷的開合口中傳出,骷髅人手持的火把光焰已經成為一種幽暗的綠光。
托利少爺想要跑,但是他半點動彈不得,那恐怖得令人頭皮發麻的咔哒咔哒聲,離他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他終于忍不住放聲慘叫:
“啊——!”
…
咚——
猛然間墜落感襲來,身體的反應先一步他的思想,更快地撐住了他滾落的身體。
盛淵趴在地上,盯着近在咫尺的一圈圈年輪模糊的木制地闆,喘着氣,眼中的血紅幾乎要漫出來。
“大人——”
外界聲音傳來時,盛淵還處于一種防禦狀态,手臂被觸碰到時,他猛然反手拽住了對方。
喝了他下的睡眠劑,少年導師昏睡了一個晚上,這會卻是提早比他醒來。
沒有像之前那樣反應激烈,少年導師隻是看着眼睛泛紅的盛淵,伸手按在了他後背,平複急速喘息。
“大人,你做噩夢了。”
盛淵從夢中那不能自控的場面裡回神,動了動身體,發覺有些許的異樣,垂眸下視,不覺眸光凝滞一瞬。
他給艾德公爵講的,會照顧好人,盛淵也不敷衍,熬了半宿給濕淋淋髒兮兮的少年導師洗了個澡。其實不算是洗澡,就是擦了個身子,這樣的清理方式更急簡單快速。
熬到夜半盛淵就困了,心想着差不多得了,于是和衣而眠,同榻而卧,在這裡睡了一宿。
隻是這會,和盛淵所預期不同,場面有些許淩亂。他衣衫不整,露出來大片泛紅的胸膛肌膚,暮春季節,清晨悶熱起來,他呼吸急促,汗珠濕了衣襟。
被他壓倒的少年導師腰帶都散開了,幾乎與他肌膚相貼,仆人頭巾歪斜了一下,露出烏黑鬓角。
“大人似乎在睡覺時喜歡抱着什麼。”少年導師說了一句,手還按在他的後背,一下一下拍着,像是安撫。
盛淵意識到自己現在境況不佳,摟着自己身上扯得亂七八糟的衣服,翻身從少年導師身上滾下來。
他動作緩慢遲鈍,目光遊移不定,顯然心神亦是猶疑不決。少年導師扶着他坐在床邊,整理着他的衣襟,目光停在他泛紅的下颔和頸側停留一會,又是垂下眼。
“大人,今日是學徒大賽盛會,選出合格的學徒成為霍斯頓城主大人的弟子,屆時也會前往帝都,艾德公爵受令,學徒及霍斯頓大人受到國王接見。大人需要帶上什麼,我去準備。”
“我的法器——”
剛醒來的聲音沙啞,又似是壓抑着情緒。
少年導師稍一頓,瞧了一眼此時的弟子,他臉色有些許血色,較之常人仍是蒼白,隻是神情不似往日的冷淡,有些許怔松。
一雙眼周圍有些發紅,眼底輕微波動,輕輕眨眼閉眼時,就有波光沾染了雙睫。
“大人體熱,半夜我醒來,替大人解了衣裳,收起來放好了。”
少年導師伸臂往後一展,手一指不遠處桌上擱置一木匣子,盛淵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又是收回視線,目光直愣愣地看他。
與他沉靜的眼眸對視了一會,盛淵偏過頭去,推開了他,“去洗帕子吧,這裡我自己可以。”
少年導師走出去房外,站定在院子裡,白淨帕子浸泡在井水裡,雙手慢慢擰着。水聲嘀嗒滴答,眼前還浮現着那泛紅雙眸。
……
隔壁院子裡一陣忙亂的嘈雜之聲,雞飛狗跳,吵得令人心煩意亂。
“這是又怎麼了?”
“少爺又發瘋病了,快去叫侯爵大人來!”
“叫侯爵大人,得了吧,昨晚不知道睡了哪個侍女,這會還是叫醫師比較有用。”
仆人們站在庭院裡,三三兩兩,看似着急實則閑聊,聚在一起商量該怎麼辦。
忽然房門打開,有個中年男人從出來,一身銀铠甲身後揚起紅披風铠甲,與周圍幾個環甲侍衛不同,他雙肩處有紅烈駿馬的騎士紋章,那是獨屬于坦格尼斯家族榮譽騎士的紋章。
“去把泰溫侯爵找來,你們去照顧托利少爺,準備散熱醒酒湯藥。”
榮譽騎士如此對守在房門的幾個侍衛講,又是吩咐一個管事,“将那邊的仆人杖責五十棍,從坦格尼斯家族除名。”
倚靠着柱子的仆人們都是站直了身子,朝那個目中無人的指揮者喊,“你沒有權利這樣做,我們是少爺的仆人!”
“除了近一個月的薪資扣下,其餘都付清。”
面對周圍忿忿不平的仆人,騎士眼神平靜,聲音冰冷,“告訴他們,再在這裡吵嚷一句,立刻将杖責改為鞭刑。沒有按照律法斷了他們左手,已經是坦格尼斯家族的寬恕。”
侍衛們抽出佩劍時,吵嚷不休都是安靜下來。
劍身在清晨薄霧裡閃爍着冷光,無言卻有力。
不到一刻鐘,院子裡的亂糟糟場面已經都清理完畢,除了敞開的房門裡,仍時不時有痛苦的虛弱呼喊。
唐德利恩走近房裡,見着躺在床上喘息不止的小少爺,他快走幾步半蹲跪,搖醒了他。
趴在床上的托利少爺睜開眼,見着他,虛白着臉色,聲音喑啞,開口第一句就是。
“把貝特給我抓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