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徒選拔大賽訂在一個風和日麗的上午，這是根據男巫的占蔔得到的最佳時日。

這是盛淵從坦格尼斯仆人之間的秘密聊天中得到的消息，他們之間總是有奇特的八卦者，探聽各種小道消息，也不管準不準隻知道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很多是杜撰。

他們講，占蔔的男巫是霍斯頓城主大人特意請來威斯特斯城，據說占蔔的結果十分靈驗。

前段時日史塔尼克學院舉行比武大賽的時間，都是這位男巫占蔔。明明比賽前一日還是狂風大作，飄揚大雪，結果比賽清晨時大雪就是停了。日出時，彩霞萬丈，萬裡晴空，風和日麗，是北方陰冷冬日少有的好天氣。

盛淵聽着這一通神神叨叨的唠嗑，占蔔，男巫，連通達上天旨意的聖靈都是扯出來了，徹底沒有了聽下去的想法，端着自己的小花盆走開，放到日光下接受日光浴。

這個是用來參加學徒選拔大賽的基礎作品，每個學徒都需要領取一些花種子，親自栽培，發芽，長葉，開花。這隻是最基礎的環節，貫穿選拔比賽的全過程，期間還要集中學徒去研制藥材，作出成品看治療效果。

盛淵不能很懂如何栽花種草，就是請教托莫。托莫很有耐心，教他學習辨認花的種類，熟悉其生長習性，再是後續栽種培養，還給了一本草藥集。

盛淵一門心思撲在侍弄花草上面，每日都是翻看那本很破舊的草藥集。翻到一頁，看到上面介紹薄荷草的藥性，辛涼性，發汗解熱藥，可緩解炎症清熱降火。

他在學習的時候，就總是被打擾。

具體的就是托利少爺總是發火，大吵大鬧，那些仆人就是來找他這個貼身仆人作擋箭牌，讓他快去瞧瞧。

盛淵去了一兩次，吃了閉門羹，就是沒再去了。

托利少爺是把他提為貼身仆人了，但幾乎沒讓他做過一件仆人伺候主子的事，每每都是叫其他人來。盛淵閑着輕松，還不用看矜貴少爺那張臭臉，就是自己躲清淨地。

他跑去山野田裡去看書，然後辨認山野田地裡生長的野草野花種類。

春天，萬物複蘇的季節，威斯特斯城是沿海城市，港灣河流居多，不僅僅是草藥繁盛，漫山遍野的花草濃密像是一張張花毯子鋪開，能令人産生一張以天為被以地為席的想法。

盛淵去了一片小山坡采摘薄荷草，可以降火，也可以減輕炎症，而且他發覺，薄荷茶對緩解體内的蠱毒也有效果。

不過還沒有采多少，他就見到了草叢裡點火的家夥。

耳力敏銳的好處就是，他可以更快聽到一聲尖叫，轉過頭去，才看到旁邊擱置的侍衛盔甲，還有女仆裙擺下白花花的大腿。

盛淵扔掉手裡濕漉漉的薄荷草以及裝草藥的籮筐，轉身離開這片郁郁蔥蔥齊人高的草地。

他下山坡，但是草葉很滑，還有石塊覆蓋在泥土之下，拌着他的腳步。

盛淵腳下不穩，又是一個沒留神，鞋子踩進了一堆馬尿浸泡過的泥濘馬糞坑裡。

那黏連程度，可以說馬糞對他的鞋子一見鐘情了，一秒入坑，如膠似漆，難舍難分。

山坡對面，春天的運動才剛剛開始，前奏儀式剛起，之後是陣陣激烈進行曲，高昂尖叫如魔音入耳。

盛淵：“……”

鞋子沾滿馬糞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情況下，盛淵最後罵罵咧咧召喚來仆人埃德蒙。

仆人埃德蒙行動力十分之快速，幾乎是一秒進場。要不是他手裡提着一雙靴鞋，盛淵都要懷疑，那晚仆人埃德蒙被他趕走後，就一直暗自跟着他。

畢竟之前艾歐裡亞想要随時随地看着翼龍主上時，仆人埃德蒙做的十分隐秘，讓他都是一時覺察不了。

但這不是計較的時候，場合也不對！

見着仆人埃德蒙來了就是站在那裡，還停下來，看他這副深陷馬糞泥坑不能自拔的愚蠢樣子，盛淵臉都要黑了，忍着火氣喊，“你還在那裡看什麼，過來！”

仆人埃德蒙走過去蹲下身，盛淵一把奪過他手裡的靴鞋，剛想要罵髒話時，整個人就是騰空而起。

蔚藍色天空在旋，深黑色土壤連綿花海的大地在轉。一片絢爛繁盛的綠意，視野裡掠入一片交叉重疊的白花花，那一瞬間，盛淵想殺了埃德蒙的心都有了。

仆人埃德蒙把主子從馬糞坑裡解救出來，聽到主子一聲極為壓抑的字音，“走”。

仆人埃德蒙走了幾步，覺得這個姿勢不合适，彎着腰想要放下主子，之後他又是聽到一聲，是盛淵加了髒話的暴躁呐喊，“跑！”

仆人埃德蒙瞬間直起腰來，一手扛着主子，一手護着鞋子不能掉，加快速度狂奔了出去。

耳邊灌風，眼前是疾速過去的山野景色，盛淵被扛着，一路颠簸，感覺要吐出來了，終于仆人埃德蒙聽到他的喊話，減速停了下來。

埃德蒙帶着他來到了另一片山野田裡，這裡很清淨，沒有其他人賞花看景或者很直接地在草叢裡打滾。

盛淵邊罵邊是換了鞋子，站起來腳步有點陂地回去，仆人埃德蒙就是跟在他後面。

大概是仆人埃德蒙亦步亦趨的樣子很滑稽，或者他一個喬伊家族的侍衛跟着一個坦格尼斯家族的仆人，這副場景有些許引人注目，回去的時候就是不少張望的眼目。

盛淵不作理會，隻想要快些回去洗手，他感覺那些采摘的薄荷草都是沾了髒東西，令他感到十分不适。

埃德蒙跟着他來到了坦格尼斯住所，想要跟着主子進去，就是有其他仆人将他攔在了院外，問他做什麼的。

埃德蒙隻是望着那邊離開的主子，對外人的叽叽歪歪，他都是未給予關注。

托利少爺從房裡出來，就是見着幾個仆人拽着一個喬伊家族的侍衛，叽叽歪歪地喊着。

“天哪！攔住他”“這頭蠻牛力氣真大！”

拽手臂，抱腿，頂腹，五個仆人都是拉不住這個力大無窮的高大侍衛，不是被他甩到一邊去，就是被他拖着前行，腳在泥地裡拖出道道線來。

像是一群猴子爬上爬下地折騰，立在中間的高大猛犸甩開身上的小猴子。

那場面，别提多滑稽了！

雖然是史坦尼斯家族仆人弱得丢臉，但是托利少爺并不覺得，看這鬧劇，他竟是忍不住笑出聲來。

“嘿别偷懶，快起來繼續攔着他啊！哈哈哈！”

被甩飛的幾個仆人聽到了托利少爺這帶着笑的吩咐，迫于少爺喜歡看滑稽鬧劇，幾個仆人複又爬起來，重複上述過程。

仆人們都很會讨好少爺，像是演舞台劇一樣，誇張地吵吵鬧鬧，争得臉紅脖子粗，有的還很拙劣地自己把自己絆倒，摔了個狗啃泥。

托利少爺哈哈大笑着，簡直眼淚要出來了，笑得肚子疼，扶着一旁的圍欄，直不起腰來。

聽到外面吵鬧聲，盛淵洗完手出來，就是見到這亂糟糟的場面。

院子裡坦格尼斯家族的仆人都在嘻嘻竊笑，房門口的托利少爺笑聲尤為突出，笑得喘不上氣，看那樣子要這麼背過去了。

托利少爺還在笑，招呼院子裡人都去看，他轉向那邊一束冷漠的目光，聲音一下子卡住。

笑聲戛然而止，托利少爺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又是劇烈地嗆咳起來。

埃德蒙掙開纏着他沒完的仆人們，想要直奔主子去，就是見着那邊盛淵的眼神，瞪着他，是要他離開的意思。

仆人埃德蒙腳步轉向，接着轉身體，轉過頭去，一步一頓離開了這裡。

像是電影慢動作一樣，頗為難舍難分，還回頭看他一眼，最後毅然決然地大步離開。

看得盛淵忍不住嘴角抽搐，他總覺得，仆人埃德蒙能開口講話後，情緒多了些，這戲也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