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公爵聽聞消息趕到時,城中侍衛已經将死亡現場處理完畢。
因為在熱鬧市區出事,事态嚴重,死狀慘烈,城中居民恐慌迫使城主大人隻得匆匆趕來處理情況。
見到艾德公爵大人,那一臉嚴肅的模樣,懷裡還抱着一個女孩。旁邊仆人小聲說,這是公爵大人的女兒,當時就在現場。
一聽公爵大人的女兒也差點出事,城主心都提起來了,忙過來問候安危。
艾德公爵一點好臉色都沒有。明顯薩莉亞被吓壞了,臉色發白,到現在都沒有緩過勁,強忍着淚水縮在他懷裡,悶悶啜泣。
巡邏隊隊長要調查情況,詢問事發經過,對上公爵大人那冷漠的眼神,都不敢上前。
在鬧事行兇,毫無察覺,這是城中守衛的失職,竟然讓殺人兇手逃竄,更是無能的表現。
“城主大人該是好好調查此事,公然在街上行兇,事發後所有人都是不能抓到兇手。若是大人公務繁忙,内部整頓不好,我可以代為處理。”
城主大人臉色僵硬,讪讪然連聲道,“哪敢勞煩公爵大人,小人一定盡快抓到兇手,加強守衛隊伍管理,保護城中百姓安危!”
對着公爵大人這樣諾諾,轉過頭來,就是吩咐手下人,把當值的守衛士兵撤了,罰杖刑五十軍棍。
艾德公爵安慰着薩莉亞,先是回去,這幾天學院先不回去了,在驿館待着。
薩莉亞點點頭,聽從了父親的勸慰。
她稍稍扭頭,望到旁邊的男人,從出事後就一直待在她身邊,直到父親來了,才是松開她的手。
“謝謝尼諾叔叔。”
薩莉亞道了一聲謝,聲音怯怯的。
男人沒反應,隻是望着那邊的場面,幾個吓壞的普雷斯頓家族侍衛哆哆嗦嗦講出事實原委,臉上還帶着死去同伴的血。
巡邏隊隊長将一隻帶血的利箭呈上來,箭尾那一簇藍羽,吸引了薩莉亞的目光,令她駐足。
她在學院導師的牆上見到過這種箭。
鋒利尖端,閃着寒光,穿透人的皮肉組織層,腦袋裡的腦漿,就是爆開——
薩莉亞面色發白,上了馬車,就是吐了出來。旁邊侍女連忙遞上口盂盆,幹淨帕子擦拭。
馬車簾布掀開,扔進來一個瓷瓶,滾到了她的手邊,布簾落下,隻一閃而過的蒼白臉龐。
薩莉亞撿起來一看,瓷瓶表面貼着一張醫用的黃紙,上面書寫“靜心安神丸”。
*
兇手所使用的利箭,來自于史塔尼克學院。尾端一簇藍羽,刻有“禁”字,艾德公爵怎麼也不會認錯。
年輕的波洛·格瑞爾,是當時禁地守衛者,就用着一支箭,射中誤入禁地的他,事後道歉,波洛也是高傲冷漠的姿态。
今日想起來,也是能讓人恨得牙癢癢。
艾德公爵通知了史塔尼克學院,普雷斯頓家族可能會找他們學院的麻煩。
畢竟,一而再再而三出事,在他們學院出了一樁命案,關押着犯人不給他們家族處理還使得罪犯逃脫,刻有他們學院禁地标識的利箭又是一樁命案,怎麼也要給個說法。
一箭穿透人的腦袋,深深紮入酒館的石頭牆壁上,是未加持任何法術,就達到了這樣的效果,可見那人實力強悍,臂力驚人。
城中不能立即發現這兇人,也是因為對方未使用任何法術。城中設有大型法術陣,内部或者外部有這種中型的法術波動,都會有警鐘提醒。
普雷斯頓家族的人一來,就是和喬伊家族起了沖突。
他們講,是那個逃走的仆人,殺害了他們的人,一個仆人哪有這樣的膽子這樣的實力,就是他們喬伊家族指使,可能還會殺害他們殿下!
普雷斯頓家族人都快要指到鼻子上罵了,喬伊家族的侍衛長直接領着人和他們幹了起來。
城中禁止兵器打鬥,就是赤手空搏,打得不可分開,鼻青臉腫,後槽牙都是打掉了。
在旁邊觀戰的盛淵靜靜看着,看到有個普雷斯頓家族的侍衛還敢二打一,吩咐傀儡仆人去。
艾德公爵并未阻止這打鬥。
兩大家族算是見了面,不用說話都能打上一仗。在禁止打鬥的學院内不能有正面沖突,在外面他就一概不管,打赢了賞,打輸了回來直接十軍棍。
傀儡仆人的加入,給了數量少的喬伊家族更多的武力支持,幾乎是一拳一個打飛出去,最後就是直接把對面普雷斯頓家族的侍衛都扔成了一堆人形小山。
喬伊家族侍衛罵了幾句解氣的話回來了,艾德公爵吩咐,今晚可以加餐,每人賞一壺酒,引來衆人歡呼雀躍的呐喊。
城主大人哪敢管這事,兩大家族不和睦已經是出了名,摻進去就是挨揍。
況且這普雷斯頓家族隻來了侍衛長,蘭斯洛特殿下都未到,喬伊家族的公爵大人在場,眼不見心不煩,直接無視掉這場争鬥。
傍晚,喬伊家族在一家酒樓擺了一桌家宴,慶賀他們尼諾伯爵身體恢複。
艾德公爵履行諾言,加餐賞酒,十幾個侍衛領了酒離席。
又是一個侍衛跑來,詢問伯爵大人,是不是可以賞賜埃德蒙,今日幫了他們兄弟,想要帶他一起去喝酒。
盛淵随意道一句,“可以。”
當柱子的傀儡仆人被他們連說帶拽弄走了,一幫子侍衛兄弟笑哈哈地和他勾肩搭背,說今天不醉不歸。
家宴隻有艾德公爵,薩莉亞,還有此時裝扮艾歐裡亞的盛淵。
薩莉亞吃不下去,艾德公爵考慮她今天見死人場面難受,隻是吃了一些就是帶她離席了。
房間内安靜下來,隻剩他一個人,盛淵吃了一些醬肉,喝了一壺酒,意識還保持清醒,隻是身體内部的火辣熱度讓他蒼白臉頰有些發紅。
打開窗戶,透進來的冷空氣夾帶着些許爽氣撲在臉上,盛淵望着街道下面的人來人往,眼神有些發飄。
吱嘎——房門被打開的聲音響起。
盛淵側頭,見到進來的一個女人,她披散着一頭柔順黑發,面色柔美,身上厚披風下是一身單薄絲衣,遮不住她身上的玲珑曲線。
“大人,小女來伺候大人……”
盛淵還不知道,這吃飯喝酒的酒樓還提供這種服務呢。怪不得這房間這麼大,連床都有。
艾德公爵挑的這個房間,那也是他挑的人了。
盛淵搖搖頭,讓她出去,他不需要。
女人沒有按照吩咐離開,隻是關上房門,赤着腳走過來,身上的披風系帶解開落地。她再去解腰後系着的絲衣帶子,面前就是籠罩下來一個陰影。
在她含笑擡頭時,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漆黑。
幻化成人形的藍團子現身,将暈倒的女人拖去了房間角落。
一頭水波紋的暗藍頭發在暗處發着淡淡的光芒,輕輕飄動,身上的環甲撞擊摩擦聲,是悅耳的叮咚聲,似是奏響了樂器。
藍團子将女人處理好,轉過身來,就看到宿主趴在桌上已經閉上眼。
他走到窗前,擡頭,望見了天邊那從雲霧後面露出來的一輪圓月,周邊有淺淺紅色月暈。
他來到宿主身旁,水藍色眼眸注視着宿主,呼吸逐漸沉重,蒼白臉龐上浮出醉酒的酡紅,眉宇微蹙。
每當月圓月初,翼龍主上體内的蠱毒便會發作,盛淵不用艾歐裡亞幫他解毒,都是服用解毒丸。
盛淵被扶着去屏風後面,睜開眼看到那張為客人服務用的大床時,抓着藍團子的軟果凍手臂,聲音低啞說着,“去他處……”
藍團子沒有立即回應,隻是扶着他坐在椅子上,将軟彈簧床鋪都是掀起靠在了牆上,解開身上的護身盔甲,幾經變幻就拉伸變長,鋪在了床上。
盛淵感覺自己躺在了一張水床上,軟軟乎乎的床墊子,似是在海面上輕輕搖擺,搖搖椅一樣有規律。
藍團子喂給他解毒丸,躺在他枕側,教他念清心咒。
盛淵跟着他念叨了一遍,感覺身體内的躁動野獸似是逐漸被安撫下來,靜靜地伏案安眠,他也閉上了眼睛,進入了久違的平靜睡眠。
…
第二日醒來,盛淵一睜眼,就是見到了站在床邊的一道身影。
帶着面具傀儡仆人沒有吓到他,躺在他手裡幾乎變成一團白的軟團子直接吓醒了盛淵。
猛然從床上坐起,盛淵撞開傀儡仆人,将那一團搶過來。
藍團子能量缺乏,光芒暗淡,像是掉色了一樣,成了水軟塌塌地一團,隻能瞧出有一絲水藍。
盛淵撫摸着手心裡的水藍軟團子,感覺能量波動還在,輕輕舒氣,瞥眼瞧見眼前站着的傀儡仆人。
剛才被他撞開摔倒在地又是自行站起來,端來水盆,濕了帕子遞給他。
盛淵随意擦了臉,看到那角落裡待着的女人還昏迷着,叫傀儡仆人弄走,别杵在這裡礙他的眼。
得知他沒有接受他的好意,艾德公爵也沒有多言,隻是講,學院導師要見他,詢問他關于那個西澤仆人的事。
畢竟艾歐裡亞是西澤的主子,若是有什麼動向,主子知情的可能性較大。
關于近段時間的死人事件,艾歐裡亞一概不知情。而盛淵知情,不過也隻知其一,不知其二。
在學院内死不瞑目的那個侍衛,他不知道怎麼死的。學院認定他那一腳直接将人五髒震碎,誇大了他的實力,冤枉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