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予禮看到他逐漸發紅的眼眶,忍無可忍。
反正哥哥不是她哥哥,小姨不是她小姨,她也不需要再顧及這莫須有的情面。
“和你有關嗎?”她冷聲反問。
短短五個字,黎宴琛卻好似得到了确切答案。
“你知道他家是做什麼的嗎?”
“……什麼?”
黎予禮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坐在她身邊的小姨也是一頭霧水。
“上周的不動産拍賣公示裡有他家,下個月正式開始拍賣。你知道什麼情況下一個家會變成法拍房嗎?貸款違約和借貸抵押暫且不議,如果是刑事涉案财産或是司法沒收,那麼他的家長犯了什麼事情誰都無法想象。”
黎宴琛句句不提人名,但字字戳着黎予禮的脊柱。
這裡隻有她知道他口中的人是徐寅安。
小姨和小姨父面面相觑:“誰,誰呀?”
黎宴琛沒有回答,自顧自地往下說:“你才十八歲,分不清好壞、辨不出是非也沒關系,但你能不能不要那麼輕易地把自己置于危險?你知不知道我……”
“什麼是危險什麼是安全?”黎予禮猛地站起身,“和我喜歡的男生待在一起是危險?”
“你什麼……?”
黎宴琛瞬間瞪大雙眼,怔怔地吐氣似乎在窒息的邊緣,唇邊洩出的話音有氣無力。
黎藍瑛可聽得一清二楚,連忙笑着去拉黎予禮的手想讓她坐下:“哎呀予禮有喜歡的人啦?挺好的呀,是班裡同學嗎?”
她重重坐回沙發上,小姨攬過她的肩膀,一邊看黎宴琛的眼色一邊安慰道:“你們是畢業的時候才在一起的嗎?成績出來後是不是要去一個大學?”
小姨不像其他東亞家長,思想并不保守,反倒一副很支持黎予禮談戀愛的模樣。
她擠出一抹微笑,說:“他成績比我好,能去一個城市就行。”
小姨父見氣氛緩和,也在一旁憨笑:“予禮想好去哪裡讀大學了?”
“嗯,”她點點頭,視線故意移回黎宴琛身上,“去京安。”
“京安!?”黎藍瑛一聲驚呼,“這麼遠!”
遠才正和她意。
她就這麼擡眼看着黎宴琛,視線裡滿是挑釁。
這目光好似刺得他的眼眶很疼,紅血絲逐漸攀上眼白。
他幾度深呼吸也沒能緩住情緒。
小姨和小姨父的注意力都在黎予禮身上,沒有發現他的異常。
黎藍瑛拿出手機查逾桐市離京安有多遠,提前不舍道:“一千七百多公裡!予禮呀你真的要去那麼遠的地方嗎?”
小姨父擺擺手:“孩子樂意就讓她去呗,坐飛機兩三個小時的事情,你要是想予禮了我們随時可以去京安。”
“别呀小姨父,”黎予禮佯裝不樂意,“可别影響我談戀愛。”
“好好好,”小姨怎會聽不出她在開玩笑,“有了男朋友就不要小姨啦!”
沙發上的三人看似其樂融融、有說有笑,襯得站在對面的黎宴琛像個局外人。
他垂眸偏頭,喉結突兀地滾動,獨自咽下苦澀。
“欸剛剛宴琛說什麼法拍房來着?”小姨父終于發現了外甥有些不對勁,舊事重提。
小姨直接伸腿踢他一腳:“你管那麼多?我們予禮喜歡就好,黎家有的是錢和人脈,什麼問題不能解決?”
小姨父耙耳朵,點頭如搗蒜。
黎予禮表面上笑盈盈,心裡卻一陣無語。
果然如她所料,假外甥女的對象是人是鬼他們都不在意。
“那我們待會兒去哪吃?我現在訂位子。”小姨父掏出手機。
“予禮有什麼想吃的?”
“上次那家私房菜吧,想吃她家的黑松露番茄油浸蝦了。”
“好嘞,”小姨父迅速翻出聯系電話,“老樣子和老闆約個四人餐?”
黎藍瑛正想點頭,就聽見黎宴琛開口推辭:“小姨父,我待會兒還要回一趟公司,就不去了。”
他音線微啞,仿佛有千萬隻螞蟻攀上他的心髒安營駐紮,細密的痛感彙聚成片,逐漸擴散至其他器官。
疼了胸腔,傷了聲嗓。
“宴琛不去?”黎藍瑛雙唇微張,有些驚訝,“公司有什麼事這麼緊急?”
黎宴琛歎了口氣,竟真像彙報工作那樣一眼一闆地回答起來:“原材料的主要供應商因稅務問題被查封了,生産線幾乎停擺,我得……”
“你得什麼?抓緊這一頓飯的時間親自去生産嗎?”黎藍瑛怼起人來也是毫不留情,“這種事情急也沒用,我當初怎麼教你的?”
他聽到小姨的話後垂下腦袋,竟像個做錯事的小孩。
黎予禮從來沒見過他這樣。
“好啦宴琛,一起去吧,四人餐呢少你一對碗筷我們哪吃得完?”小姨父唱着白臉,眼看就要勸動黎宴琛。
臨門一腳,黎予禮拍了拍手:“他不去也行,我把我男朋友叫上。”
男朋友。
這是黎予禮第一次用這個稱呼指代其他男生。
“好呀!”黎藍瑛雙手合十搭在臉頰邊,“悄悄告訴小姨,他帥不帥呀?”
小姨父看了一眼黎宴琛,試探地問:“那我是訂五個座兒還是四個座兒啊?”
黎宴琛下颌角緊繃,看上去好似呼吸不暢,在小姨父詢問的目光裡沉沉開口:“我去。”
他聲音低得不像話,小姨父差點以為自己耳背幻聽:“宴琛你說什麼?”
“我說我去。”他又強調了一遍。
黎藍瑛大手一揮:“那就訂五個位子,予禮你把那個男生叫上。”
“算啦算啦,還是我們吃吧,我怕他不自在。”黎予禮故意撒嬌,原地撤回這個提議。
别的問題暫且不考慮。
她怕黎宴琛見到徐寅安的時候會鬧出人命。
看着眼前眉峰冷厲的冒牌哥哥。
眼底的猩紅愈發令她感到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