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次的,是用他的本身來這裡。
世事變遷,滄海桑田。
不知故人身在何處?
前幾年,原本的宗門遭遇不幸之禍。
跑的跑,逝的逝,散的散。
曾經作為名門望族的地方,一夜淪為廢墟。
再後來,有人挑了這塊地,搭建寺廟。
這下如此便有了今日。
墨離燼奉拜完神佛,便離開了。
他的目的不止這個。
沿着幽深的小路,雜草叢生,地縫中也生出了頑強之花。
荒廢的府邸還在,裡面的枯井依舊。
好幾年沒來,雖然鎮壓住了邪祟,但還需要去除徹底。
墨離燼單手布界,以血為引,作為邪靈的誘餌。
伴随着一陣嘶吼聲,陣破了。
墨離燼沒想到會如此,猛地吐出血來。
他明明封住了,導緻這樣的,恐怕是别人有意為之。
墨離燼看着地上不知何時寫下的咒語,意識到自己掉進圈套了。
他幹脆利落的後退幾步,召出劍來,拿出符紙,并在其上寫下符文。
此時此刻,邪靈也突破囚籠,向墨離燼發起攻擊。
他閃身一躲,避開了攻擊。
快速上前幾步,來到了井邊,将破爛不堪的原符一把扯掉,貼上了新的。
墨離燼大喊一聲:“破!”
邪靈瞬間化作漫天血花,湧出了鮮血。
趁着邪靈重傷,墨離燼将劍插入地縫中,口中緊練有決,那一縷魂魄竟奇甚般回到了井底。
死後最不願去的地方,這次,卻聽從般的回去。
她不是乖順了,而是麻木。
知道自己掙脫不出,也逃不掉,更放不下。
墨離燼擦了擦嘴角的污血,拔劍而出,來到井邊處。
以手作筆,以血為墨,以刃為鎖。
他再次封住了,這次不同于以往。
他的目的是度化她,讓她重獲新生。
墨離燼自發現到改善,都遊曆于民間,認真打聽這裡的背景與故事。
雖然剛開始時收獲寥寥無幾,但日漸豐多,真相也水落石出了。
此靈乃是名門大弟子,世家之嫡女。
但可惜的是,她的名字不詳。
天之驕子,掌上明珠的她,如今為何流落如此。
此幽魂怕不是在前幾日就被下咒了。
這幕後之人為何如此做。
怕是與宗門堕落脫不開關系。
墨離燼處理完了,正準備離開,日落的暖陽照在他身上,衣襟上的血迹,也愈發清晰。
他多久沒感受到了?
已經不知道了。
他起身拍拍衣擺,朝着門口去。
擡頭的一瞬間,發現門外來了一個人。
那人一身道服,頭帶道冠,手持桃木劍。
墨離燼覺得那人容貌十分熟悉。
“這位施主怎會在此處?可有傷了?”
清冷的聲音一出來,墨離燼就知道了。
他是冷無弦。
許多年沒見,冷無弦還是沒怎麼變化。
聽話語來,冷無弦可能沒認的他。
他也客氣的回道:“在下隻是路過此地,順便壓住了這邪祟。”
冷無弦看着地上的淩亂痕迹,與井上的鐵鍊。
接着轉頭定定地看向墨離燼。
墨離燼感覺被盯着發毛,他轉移視線,準備告辭。
“那麼,在下就先道辭了,道友,後會有期。”
語畢,墨離燼就邁開腿離開了。
留下冷無弦一人在此。
眼前人剛剛離開,冷無弦看着處理好的一切。
他現在要先調查此事,隻不過,他覺得剛才那人十分熟悉,似是故人來。
看着地上相似的筆風,和所思之人的容貌與聲音。
冷無弦心頭猛地一顫。
他怎會認不出?
是墨離燼啊。
他朝思暮想的人。
卻想不起來。
冷無弦跑出門外。
怎會來的及呢?
人早就離開了。
他又一次沒抓住他。
許久,冷無弦紅了眼眶,低聲細語道:“固亞哈闊。”
他終将會找到他的,而不是限制他自由。
……
墨離燼來到街上,看着擺攤的人們,熱情的鄉親們,他感到愉快。
他四處逛逛,買了糖葫蘆吃,又買了幾樣食糧,來到了安容窟。
裡面住的都是一些吃不飽,穿不暖的婦孺孩童。
驚奇的是,孩童人數更多。
墨離燼把食糧給了一位帶頭的婦人,想讓她把這些分給孩子們。
他自己能力有限,隻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盡一點綿薄之力。
冬日的暖陽下,照人是如此舒服。
看着孩子們紅彤彤的臉蛋。
下次來的時候,要帶些衣服了。
這時,一位婦人來了。
“诶呦,小燼呀,每次來的時候,都是帶了東西來,我都替孩兒們衷心感謝你。”
墨離燼望着孩子們吃東西時展露而出的笑容。
他笑了笑,道:“沒事的,葉娘子,若能讓孩子吃飽,怎樣我都無所謂。”
葉娘子滿是感激不盡的話語,墨離燼轉移話題,就到了寒暄的問候上了。
墨離燼一句一句回答着。
突然,他瞥見了有人來了。
他怕有人傳開來到這裡強奪,便先告辭離開。
墨離燼把鬥笠往下壓了壓,遮住自己的容貌。
讓他沒想到的是,在二人擦肩而過時,那人拉住了他的袖子。
侵略性的冷香襲來,墨離燼猝不及防。
“這位施主,要去何處?”
又是冷無弦。
二人再次相遇。
看到如此場面,葉娘子連忙上前幾步,解釋道:“這隻是我們這的一位路人罷了,他要過就過嘛,這位小郎君放開手吧。”
墨離燼交代她過,他要謙虛行事,在外不可傳出去。
雖然葉娘子不怎麼懂,但還是尊重照做。
墨離燼不語,冷無弦就這麼看着他。
随後,原先緊緊抓住袖子的手,也強行放下。
“是貧道逾越了,望施主原諒。”
墨離燼覺得冷無弦認出他了,但不敢确認。
他道:“沒事,那在下就先行離開了,道友再見。”
語畢,墨離燼又要再次離開了。
“道友請留步,可否稍等片刻,貧道有話說。”
墨離燼更加肯定,冷無弦就是認出他了。
等了許久,墨離燼看着他送衣物而來,又帶來些書籍。
他也是來這裡幫助的。
墨離燼想:在這呆坐着,還不如起身去幫忙。
他起身離開,讓冷無弦認為他又要離開了。
但等到墨離燼拿來掃帚和工具。
冷無弦感到愉快。
兩人一起掃落葉,洗廚具,整理床鋪什麼的,因為下次來的時候不知道何時。
那天,孩子們看着兩位哥哥幫他們整理一切,給他們吃的穿的,還陪他們玩。
這樣的短暫時光不多,但也會存在擁有。
忙完一切,二人一起跟葉娘子告了别。
離開安容窟,墨離燼正打算和他分别,冷無弦再次緊緊地攥住手。
“小燼哥哥,真的不想見我嗎?”
墨離燼短暫的停滞幾秒,撇開頭,看向天空。
突如其來的擁抱,讓他往後退幾步。
這份擁抱,抱得太緊,也很有份量。
算是彌補了多年不見的遺憾吧。
原來冷無弦早就知道了呀。
墨離燼伸開手也抱住了他。
忽覺肩上一片濕潤。
他輕輕地拍了拍冷無弦的背。
“沒事吧?是我的錯,讓你傷心了。”
回應他的隻有更緊的環抱。
道骨清風的人,也會流露出凡塵之淚。
太陽逐漸日落西山,墨離燼也一直安慰着。
直到察覺到身上之人放開後,墨離燼繼續安慰着。
看着冷無弦紅了眼眶,卻還擔心他身上的濕潤。
墨離燼說了句沒事,就拿幹淨的手帕,幫冷無弦擦拭臉上的灰塵。
等到冷無弦恢複情緒,他才開口。
“這幾年,你都一直在找我嗎?”
冷無弦慢吞吞的開口道:“嗯,基本是這樣。”
墨離燼沒想到他的一次離開,會導緻他人的人生軌迹。
他沉思後,道:“冷無弦,我第一次這麼叫你。你要有你的人生方向,我不可能一直陪你,也會有不在的時候,你要獨立,不能過度依賴他人,好嗎?”
冷無弦感到鼻頭一酸,道:“小燼哥哥,我知道的,隻不過你在的時候,給了我溫柔,是他人不曾給予的,我知道這是不對的,可我太想你了。”
心性還未成熟啊。
墨離燼想。
他應該準備好離開,而不是倉促的離開。
讓他有了心理陰影。
墨離燼愧疚道:“是我的錯,我下次不會那樣做了。是我的失責。”
冷無弦道:“我并沒有想讓你道歉愧疚的,我隻是想要你陪陪我,求你陪陪我好不好?”
求你憐愛。
墨離燼摸了摸他的頭,手剛放下,就被人牽住了。
冷無弦抓住他的手,輕輕吻住手背,又把手貼在了臉頰上。
墨離燼雖然被剛開始的動作吓一跳,但看到現在,他隻覺得,冷無弦缺少安全感。
他要給他很多很多的愛,和滿滿當當的安全。
兩人在黃昏下聊了許久,才回家。
墨離燼跟着冷無弦回家,受不了冷無弦的軟磨硬泡,最後還是決定跟他一起居住。
算是彌補遺憾吧。
冷無弦的住所清幽簡約。
他讓墨離燼自己選擇哪間房。
墨離燼倒是沒那麼多猶豫不決,而是直接一眼選中了一間。
恰好是冷無弦隔壁。
冷無弦挑了挑眉,道:“好的,哥哥,我這就去整理收拾,你在這喝喝茶水,休息一會,或者是到我的房間坐一會,請自便。”
冷無弦離開了,墨離燼喝了幾口茶水,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去幫忙。
怎麼會讓東道主自己忙呢?
墨離燼前去幫忙。
他進了房門,卻發現冷無弦早就收拾好了。
墨離燼有些懷疑是設下圈套讓他掉進去了。
冷無弦準備了幾道菜招待,雖簡單但色相俱全,讓人無所挑剔,也不會挑剔。
冷無弦拿了公筷給墨離燼夾菜,讓他多吃點,幾年不見都瘦了不少。
墨離燼也給他夾菜,讓他不用顧及他,他會吃的。
聽到這話,冷無弦笑了笑,放下筷子,緩緩地看向他,沒有動筷的趨勢。
墨離燼覺得,可能他要一直盯着他了。
他心裡想着:我的錯,讓這孩子有了多大陰影啊。
殊不知,冷無弦看着他,像小動物進食一樣,可愛,讓人心生喜愛。
不想讓别人搶走,也不讓他消失。
就這樣過了許多天,日子依舊穩定。
災難總是出其不意的來到。
那處的枯井,被傳出又邪祟。
是離幼安寺最近。
京中許多人都有去拜過,其中一人暴斃身亡,到現在,人們都反對寺廟的存在,掀起了反寺風潮。
無論一些人是如何勸阻證明與幼安寺無關。
可隻要有一人不信,上千人就會不信。
不論真相如何擺在事實上,無人相信。
恐懼的醜惡掩蓋住了真相。
墨離燼和冷無弦都有去調查清楚,也有證明過。
還是無人相信。
轉念一想,還不如反其道而行。
他們去解決禍患源頭。
二人來到困春華。
墨離燼發現,他原先設下的結界被破了,鎖鍊也損壞了,井底的怨靈也消失不見了。
此事驚奇,是有人有意為之。
而這邪祟,估計附身到人身上了。
邪祟關押幾百年,不懂人的生活習性,找出異類的那個人,解決掉,便可以消除禍端。
冷無弦拿出八方鏡,尋找那人的痕迹。
附身的邪祟不會正常行走,往往會留下深刻的痕迹。
果不其然,二人看到了地上的足迹。
墨離燼蹲下身,用劍把泥土隔開,露出腳印。
兩人相視一笑,循着線索尋找。
走到交叉處時,線索中斷。
墨離燼弄了弄泥土,還是沒發現。
冷無弦道:“哥哥,你選一條路吧,你選哪個,我們就往哪條走。”
墨離燼想了想,道:“真的嗎?可是我的手氣很差,選哪個哪個倒黴。”
冷無弦無所顧忌,道:“但我們所做之事就是如此,換句話說,無論走哪個,都會倒黴。你選吧,沒事的。”
墨離燼沉默了一會。
随後,他突然道:“有沒有可能,這兩條路都沒有。”
他擡起手,指向右邊,慢慢地轉移方向,指向了頭上方。
“而他,就藏在這上面。”
當真有一人躲藏在上方。
冷無弦擋在墨離燼身前,拔劍而出。
飛身一躍,把邪祟打下于地面上。
墨離燼趁機用縛束繩捆綁住了邪靈。
邪靈隻能在地面上掙紮着。
墨離燼用劍尖挑起那人的下巴,逼問道:“你是何人?為何藏在這?難不成,你是邪靈?”
冷無弦用劍隔開二人的距離。
“回答我。”
那邪靈狠狠吐出一口氣。
“我呸!是又如何,不是又怎樣?老子是誰關你什麼事?”
墨離燼露出瘆人的笑,純純的笑面虎。
邪靈似乎是被噎住了,沒再回答。
“你不說話,就當你默認了。”
還是沒回答。
冷無弦還在回味剛才墨離燼的笑容,十分可愛的。
墨離燼道:“冷無弦,過來幫幫我,把這個收進乾坤袋中。”
冷無弦示意墨離燼後退幾步,用法把人懸于天空,忽地變小,就進入乾坤袋了。
墨離燼很慶幸又解決了一件事,臉上露出真心的笑。
冷無弦看着笑容,也不自覺的一起微笑。
兩人回到了寺廟裡,正逢人們在抵制。
他們來到寺廟門外,讓人們先冷靜下來。
随後把那具邪靈放出來,證據擺在眼前,也不會有人不相信了。
門前一片喧鬧,人們也漸漸相信了。
可還是有人不相信。
“那前些日子暴斃身亡的人又是怎麼回事?”
墨離燼回答道:“那隻是患病多年,恰好突發惡疾身亡罷了,跟這件事沒有關系。”
“那為何寺廟裡的人見人就躲?”
冷無弦道:“換作你家來了一大堆陌生人,一直煩你,你受的了?”
“寺廟本就是清靜之地,容不得喧嚣。”
眼看就要澄清事實,忽然,不知何人把照妖鏡照到墨離燼身上。
墨離燼本就不怕任何器物,可這照妖鏡着實強力,等到冷無弦擋到身前時,已經來不及了。
“啊啊啊啊啊啊!是狐妖!”
人群開始慌亂,都是在警備墨離燼。
“狐妖不是早就滅絕了嗎?怎麼還會有!”
“一不做二不休,還不如把他殺了以絕後患!”
奈何冷無弦把墨離燼擋着死死的,傷不了分毫。
冷無弦以劍擋人,道:“這個人,我護定了,誰敢傷他,先過了我這一關。”
人群騷動,但無人上前。
墨離燼道:“諸位,在下承認是狐妖,從前到現在,我從未傷過一人,若是容不得我,我自會消失,不踏這半處。”
人群漸漸平息下來,覺得這也不錯。
身後的門打開了,墨離燼轉身正準備讓道,卻被刺中。
門後的不是門童,而是幕後黑手。
“你給我去死!!”
出刀極快,一下就刺了好幾下,每下都刺中要害處。
墨離燼腦海中浮現走馬燈般過往,他覺得此次的死,會獲得需要的材料。
以往都這樣。
隻不過,墨離燼心有不甘。
能用語言改善的矛盾,為何要用血寫書章。
可能是因為,這樣更刻骨銘心吧。
等到冷無弦把兇手踢開,護住墨離燼時,他已經滿身是血。
冷無弦隻能輕輕抱住墨離燼,不能太用力,血會流出來。
墨離燼也隻能緩慢地呼吸,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找醫師!快找醫師!有沒有醫師啊!”
“可他是妖啊!會害我們呀!”
“但他也沒有傷害我們吧?”
“反正就是不可以,狐狸都很狡猾。”
“可是我上次看到他給安容窟的人送吃穿的,他也是一個好妖。”
“這麼說也沒錯,我略懂一些醫術,流血過多,活不久了。”
“你會你還不趕緊幫忙,在這說風涼話!”
在無人在意的角落,冷無弦瞬移把兇手殺害,而兇手被冷無弦殺死,他抱住墨離燼,想堵住傷口,可沒有用。
“怎麼辦啊?!”
墨離燼想安慰他,可沒有力氣。
“你要…好好活下…去啊。”
“這次…我不能再…陪你了…”
“對不起…我毀約了…”
冷無弦的眼中湧出眼淚。
“我不要你死,都怪我,沒能護住你。”
“這不怪…你是他們…的錯我是狐妖…不吓人。”
無論冷無弦喊了數不清的“叫醫師!”
還是沒有人去行動。
冷無弦隻能把身上有的救命藥水給墨離燼喝。
還是無法改變。
看着懷裡人的體溫漸漸冰冷,冷無弦隻能抱住他,想讓他溫暖起來恢複體溫。
可沒用的,墨離燼早沒呼吸了。
冷無弦突然吻住他,想用人工呼吸拯救。
還是沒用的。
死後的第一吻,目的是想複活。
終究沒有用。
冷無弦仰天發出崩潰的喊聲,逐漸絕望。
……
那天的事情,孩兒們知道一位恩人哥哥被害死了,另一位哥哥替他報仇了,把兇手狠狠地折磨至死。
後來,那位哥哥把遺體厚葬入土,親自書寫墓志銘。
人們都前來追悼。
哥哥來的時候,受了許多,好像花費重金給了我們好的住所和吃穿。
他徹底告别後,外面傳他自殺了。
兩位哥哥都沒了,孩兒們都很難過。
他們的遺物不多,這些孩子們算一個。
……
後來,世人隻知,當年天資禀賦的捉妖師,為了一個狐妖,殺了人,犯了錯。
當時轟動一時,塵封一世。
人妖并不殊途,而是人的誤解與偏見。
世上本該多存活幾個善良的妖怪,可人心險惡,害得其族至死都不知為何而死。
人們漸漸認識到自己所犯下的過錯,開始與異族和諧共生,攜手同行。
……
你與我,改寫曆史書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