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晚會前的最後一次彩排,禮堂裡燈火通明。
夏芝芝坐在鋼琴前,手指懸在琴鍵上方,遲遲沒有落下。她今天綁了高馬尾,露出白皙的後頸,校服外套搭在椅背上,隻穿着一件米色毛衣,整個人看起來柔軟又安靜。
"夏芝芝,"音樂老師拍了拍手,"到你的節目了。"
她深吸一口氣,手指終于落在琴鍵上。
《夢中的婚禮》的旋律流淌而出,禮堂裡嘈雜的聲音漸漸安靜下來。夏芝芝彈得很專注,睫毛在燈光下投下一小片陰影,嘴角帶着若有若無的微笑。
突然,"嘩啦"一聲——
琴譜從譜架上滑落,散了一地。
夏芝芝的手指頓了一下,音樂戛然而止。她慌忙彎腰去撿,卻聽見觀衆席傳來一陣騷動。
"讓一下。"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夏芝芝回頭,看見陸司寒大步走上舞台。他穿着黑色高領毛衣,襯得肩線格外挺拔,手裡拿着一沓嶄新的琴譜。
"給。"他蹲下身,把琴譜遞給她,"我複印了一份。"
夏芝芝愣住了:"你什麼時候……"
"昨天看你練習的時候,"陸司寒的聲音很低,隻有她能聽見,"發現你的譜子快散架了。"
夏芝芝接過琴譜,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指,觸電般縮了回來。陸司寒似乎笑了一下,起身退到舞台側面,抱着手臂看她。
音樂老師催促道:"繼續吧,從第三小節開始。"
夏芝芝定了定神,重新開始演奏。這一次,她的心跳比琴鍵的聲音還要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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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芝芝和陸司寒是真正的青梅竹馬。
他們家住對門,從幼兒園到初中都在同一個班。小時候的陸司寒是個愛哭鬼,總是拽着夏芝芝的衣角不放手;而夏芝芝則像個小姐姐一樣,牽着他上學,幫他擦眼淚,甚至替他打架。
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陸司寒長得比她高了,肩膀比她寬了,也不再是那個需要她保護的男孩了。
彩排結束後,夏芝芝收拾琴譜,發現陸司寒還站在舞台邊等她。
"不走嗎?"他問。
夏芝芝把琴譜裝進包裡:"走。"
兩人并肩走出禮堂,夜色已經籠罩了校園。十二月的風很冷,夏芝芝下意識縮了縮脖子,突然感覺肩上一沉——陸司寒把自己的圍巾解下來,搭在了她肩上。
"……謝謝。"夏芝芝小聲說,圍巾上還帶着他的體溫,和淡淡的薄荷香氣。
陸司寒"嗯"了一聲,手插在口袋裡,走在她外側,擋住了大部分寒風。
"你為什麼來彩排?"夏芝芝突然問,"你不是負責後台燈光嗎?"
陸司寒看了她一眼:"來看看。"
"看什麼?"
"看你。"
夏芝芝的腳步頓了一下,心跳突然漏了一拍。陸司寒卻像沒事人一樣,繼續往前走:"你彈錯了一個音。"
"……哪裡?"
"第二頁最後一個小節,右手部分。"
夏芝芝瞪大眼睛:"你聽出來了?"
陸司寒嘴角微微上揚:"嗯。"
夏芝芝突然想起小時候,她剛開始學鋼琴時,陸司寒總是坐在她家客廳的地毯上,安安靜靜地聽她練琴。那時候他就能聽出她彈錯的每一個音,隻是從來不說。
"陸司寒。"她叫他的名字。
"嗯?"
"明天晚會……"夏芝芝攥緊了圍巾,"你會看嗎?"
陸司寒停下腳步,轉身看着她:"會。"
路燈下,他的眼睛很亮,像盛滿了星星。夏芝芝突然不敢與他對視,低頭盯着自己的鞋尖:"哦。"
陸司寒忽然伸手,輕輕拂去她頭發上的一片雪花:"下雪了。"
夏芝芝擡頭,果然看見細碎的雪花從夜空中飄落。陸司寒的手還停在她發間,指尖輕輕擦過她的耳廓,帶起一陣細微的戰栗。
"回家吧。"他收回手,聲音很輕。
夏芝芝點點頭,兩人繼續往前走。雪越下越大,落在她的睫毛上,落在他的肩膀上,也落在兩人之間那若有若無的距離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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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晚會當晚,禮堂座無虛席。
夏芝芝坐在後台,手指無意識地絞着裙擺。她是第五個節目,馬上就要上台了。
"緊張?"
陸司寒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她旁邊,手裡拿着兩杯熱可可。
夏芝芝接過一杯,溫熱透過紙杯傳到掌心:"有點。"
陸司寒在她身邊坐下,肩膀輕輕碰了碰她的:"别彈錯音。"
夏芝芝瞪他:"你閉嘴。"
陸司寒低笑了一聲,沒再說話。兩人安靜地坐着,聽着前台傳來的掌聲和音樂聲。
"夏芝芝,準備上場了!"有同學喊道。
她站起身,深吸一口氣。陸司寒突然拉住她的手腕:"等等。"
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個發卡,别在了她的劉海旁:"剛才掉了。"
夏芝芝摸了摸發卡,心跳突然加快:"……謝謝。"
陸司寒松開手,聲音很輕:"加油。"
夏芝芝走上舞台,燈光亮起的瞬間,她看見了坐在第一排的陸司寒——他本該在後台控制燈光,卻不知怎麼坐到了觀衆席上,正目不轉睛地看着她。
她坐到鋼琴前,手指落在琴鍵上。這一次,沒有琴譜掉落,沒有彈錯音,一切都完美得不可思議。
最後一個音符落下,掌聲雷動。夏芝芝起身鞠躬,目光不自覺地尋找陸司寒——他站在觀衆席的過道上,嘴角帶着淡淡的笑意,沖她點了點頭。
晚會結束後,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同學們三三兩兩地離開,夏芝芝收拾好東西,發現陸司寒在禮堂後門等她。
"回家?"他問。
夏芝芝點點頭。兩人走在雪後的校園裡,遠處傳來跨年倒計時的廣播聲。
"十、九、八……"
陸司寒突然停下腳步:"夏芝芝。"
"嗯?"
"三、二、一……新年快樂。"
零點的鐘聲敲響,煙花在夜空中綻放。夏芝芝擡頭看着煙花,突然感覺手被牽住了——陸司寒的手指輕輕扣住她的,掌心溫暖幹燥。
她轉頭看他,陸司寒的眼睛映着煙花的色彩,明亮得不可思議。
"新年快樂。"夏芝芝輕聲說,回握住了他的手。
遠處,沂林和沈翊站在鐘樓底下,恰好看到了這一幕。沂林舉起相機,悄悄按下快門——照片裡,煙花下的兩個身影牽着手,雪地上投下長長的影子,交織在一起。
沈翊低頭看她:"冷嗎?"
沂林搖搖頭,卻突然打了個噴嚏。沈翊歎了口氣,解下自己的圍巾,輕輕圍在了她的脖子上。
"走吧,"他說,"送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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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的風帶着初夏的溫度,吹動了天台上晾曬的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