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舍時,沂林把打火機還給了毛阿姨,便上了樓,門把手上的熒光棒月亮魚在夜色裡閃着微光,每隻魚眼睛都是顆糖果:草莓糖用巧克力醬歪歪扭扭寫着"沂林是最亮的魚",牛奶糖畫着帶創可貼的笑臉,最末端的薄荷糖紙反光映在沂林臉上,和床頭挂飾的糖果眼睛遙相呼應。蘇欣怡突然從衣櫃後跳出來,鐵盒裡的橡皮泥蛋糕還冒着"熱氣"——五根蠟筆插在粉色橡皮泥裡,其中刻着"Y"的紅蠟筆被彩紙裹成蠟燭,頂端甚至粘着點"融化"的紅蠟油。
"快看班牌!"劉佳指着衣櫃驚呼。沂林這才發現班牌被重新挂在最顯眼的位置,月亮魚尾巴系着的粉絲帶裡掉出張魚形紙條,背面用熒光筆塗鴉着:"打火機光太弱啦,我們給班牌裝了星星燈!"原來室友們把銀箔剪成小星星,用膠水粘在班牌邊緣,此刻正借着走廊燈光反射出細碎的亮斑,像誰把銀河摘下來鑲在了塑料牌上。張萌遞來杯溫牛奶,杯壁上凝着的水珠在月光下滾動,映出沂林校服上别着的紅蠟筆小魚胸針——魚尾缺角處嵌着的糖紙,和柏紀榆給的那枚嚴絲合縫。
"傅言讓我們給你帶過來的,"蘇欣怡神秘兮兮地從枕頭下摸出個油紙包,"說柏紀榆不敢親自送。"打開是塊沒拆封的草莓蛋糕,包裝紙角落用鉛筆描着月亮魚,尾巴缺角處貼着半片銀箔,旁邊歪歪扭扭寫着:"謝謝你的光,這是我媽媽以前常買的店,蛋糕裡藏了給班牌的反光片。"沂林捏着包裝紙的手指突然發顫,看見蛋糕盒底真的躺着片菱形銀箔,和柏紀榆給班牌裝的反光片同款形狀。
夜風吹動窗簾時,沂林發現桌角多了個玻璃罐,裡面裝滿紅石子和銀箔星星——正是室友們說要給班牌做生日蛋糕的材料。蘇欣怡正把她手腕上的紅綢發帶解下來,系在班牌穗子上:"你看,紅綢和粉絲帶剛好配成雙魚尾!"熒光棒月亮魚的光映在衣櫃玻璃上,将她和蘇欣怡的影子拉得很長,忽然聽見劉佳低呼:"快看!柏紀榆在樓下!"
沂林撲到窗邊,看見路燈下的柏紀榆正仰頭望着405寝室,手腕上的紅綢發帶和小魚手鍊在夜風裡晃出微光。他手裡舉着個東西對着窗戶,銀箔反光突然照亮班牌——原來他把美術室的反光闆綁在了掃帚上,月光透過闆上的小孔,在班牌的月亮魚尾巴上投出星星點點的光斑,像極了打火機的火焰在湖面跳動的樣子。
"他在給班牌補光呢!"劉佳把玻璃罐塞到沂林手裡,"快下去呀,我們把紅石子蛋糕材料也帶下去!"四個女孩抱着銀箔星星和紅石子跑下樓時,柏紀榆正蹲在地上用粉筆畫月亮魚,尾巴缺角處特意空着。沂林把玻璃罐遞過去,紅石子撒在粉筆畫裡,銀箔星星嵌在魚尾缺角,瞬間拼成個會反光的生日蛋糕。
蘇欣怡突然打開手機手電筒,光照在粉筆畫上:"許個願吧!給你和班牌一起許!"沂林看着柏紀榆手腕上的紅綢與班牌上的粉絲帶在光影裡交疊,忽然雙手合十:"希望明年的六一,我們還能一起用紅石子給班牌做蛋糕,用反光片在冗長的黑夜裡,接住所有月光。"話音未落,柏紀榆從口袋裡摸出枚瓶蓋小魚,魚嘴咬着的紙條展開來,是他用紅蠟筆寫的:"我已經把打火機的光,存進班牌的銀箔裡了。"
淩晨的風帶着露水味,四個女孩和柏紀榆圍着粉筆畫的月亮魚蛋糕坐下,紅石子在月光下閃着暖光。沂林看見蘇欣怡把銀箔星星粘在柏紀榆發梢,張萌正用紅石子在粉筆畫邊緣拼"生日快樂",而劉佳悄悄把班牌從樓上取下,輕輕放在粉筆畫中央——月亮魚尾巴系着的紅綢與粉絲帶,此刻在光影裡晃出兩道溫柔的光,像極了兩個孤獨的生日,終于在彼此的照耀下,長成了完整的圓。
沂林躺在床上時,熒光棒月亮魚的光在天花闆上晃出細碎的影。她盯着那些光點,想起柏紀榆蹲在湖邊時,睫毛上凝着的水汽在打火機光裡像碎鑽。枕頭下的紅蠟筆小魚胸針硌着肩膀,她摸出來對着月光,魚尾缺角嵌着的糖紙和去年撿到的那塊嚴絲合縫——原來他早就留着半片糖紙,等了這麼久。
室友們的呼吸漸次均勻,蘇欣怡的發繩掉在床欄上,粉紫色的光映着班牌邊緣的銀箔星星。沂林忽然想起傅言說的“他隻在你面前笑”,想起湖邊那晚他手腕上突然多出來的紅綢發帶——那是她今早收到的禮物,此刻卻成了他眼裡重新亮起的光的倒影。
床頭的牛奶杯還剩半盞,水珠順着杯壁滑下,在桌布上暈開小小的濕痕。她想起柏紀榆遞來的草莓蛋糕,包裝紙上的月亮魚尾巴缺角貼着銀箔,像極了班牌補漆處的紅沙混着曉棠的金粉。打火機的金屬外殼還在口袋裡,冰涼的觸感讓她想起他握住自己手時,指腹蹭過掌心汗漬的溫度。
窗外的夜鹭突然掠過,翅膀帶起的風讓熒光棒月亮魚輕輕搖晃。沂林把胸針别在睡衣領口,聞見殘留的草莓蛋糕甜香。她想起天台未做完的紅石子蛋糕,想起柏紀榆說“用打火機點燃所有反光貝殼”時,眼裡比湖面上的燈火更亮的光——原來有些光不必很亮,隻要有人願意為你舉着,就能照亮整個黑夜。
被子裡悄悄伸出手,指尖觸到床欄上曉棠蹭到的金粉。沂林閉上眼睛,卻看見無數打火機的火苗在黑暗裡跳躍,每簇光裡都映着柏紀榆笑起來時,眼底漫開的、比班牌銀箔更亮的星子。枕頭下的小魚胸針硌着心髒,她忽然覺得,這個六一藏在蛋糕糖霜、蠟筆屑和火光裡的溫柔,足夠讓她在每個失眠的夜裡,都能想起湖邊那個瞬間——他眼裡不再幽暗的光,比任何生日禮物都更像永恒的約定。
在冗長的黑夜裡,你是我唯一的光。
-- 東野圭吾 《白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