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最後一個傍晚,沂林推開407寝室門時,撞見室友們正圍着衣櫃手忙腳亂。蘇欣怡的發夾掉在地上,閃着粉紫色的光:"說了不許偷看!"上鋪突然抛下的枕頭裡掉出張彩紙,熒光筆寫的"禁止沂林六月一号早起"旁邊,畫着三隻戴生日帽的小熊,其中一隻舉着班牌,月亮魚尾巴系着蝴蝶結——和曉棠上周新買的發繩同款顔色。
熄燈後,沂林假裝睡着,聽着對面張萌拆塑料袋的沙沙聲。"班牌挂衣櫃把手會不會太低?"劉佳的聲音透着猶豫,沂林眯眼看見她們把班牌小心挂好,月亮魚尾巴系上的粉色絲帶,是曉棠攢了兩周的奶茶封口繩。雨桐往班牌套裡塞東西時,銀箔碎片掉在床闆縫隙裡,月光下像撒了把星星碎屑。
淩晨三點,沂林被氣球摩擦聲驚醒。借着走廊燈光,看見室友們蹲在床邊貼裝飾:氣球上用馬克筆畫着月亮魚,每隻魚尾缺角都貼着創可貼,有的寫着"生日快樂",有的畫着小蛋糕。"這個紅蠟筆印要對準她枕頭!"蘇欣怡舉着氣球調整角度,發梢沾的金粉蹭到沂林床欄,和班牌補漆處的紅沙混出細碎的光。
六月一日清晨,沂林在鬧鐘響前睜開眼。床頭挂着串熒光棒魚,每隻眼睛都是顆糖果:草莓糖用巧克力醬寫着"Yilin",牛奶糖畫着笑臉,最末端的薄荷糖紙反光映在天花闆上,像極了柏紀榆給班牌設計的反光信号。下鋪雨桐突然掀開床簾,鐵盒裡的橡皮泥蛋糕插着五根蠟筆,其中支刻着"Y"的紅蠟筆,被她們用彩紙裹成了蠟燭。
"生日快樂!"室友們舉着手電筒,光照在衣櫃的班牌上。月亮魚尾巴系的粉絲帶裡掉出張折成魚形的紙:"昨晚用你的紅蠟筆補了魚尾,還加了亮晶晶的糖紙哦!"背面四個戴生日帽的小人手拉手,小冉舉着班牌,曉棠比着"58°"手勢,雨桐手裡的氣球正好遮住班牌穗子上的銀箔——她們把銀箔剪成了小星星,粘在班牌邊緣當生日裝飾。
吃早飯時,沂林發現班牌套裡多了個布包。打開是枚紅蠟筆刻的小魚胸針,魚尾缺角嵌着半片糖紙,和她去年撿到的那塊嚴絲合縫。布包底部沉着張課程表,背面用熒光筆寫着:"下午去天台,我們用紅石子給班牌做生日蛋糕!"旁邊畫着插滿蠟筆的月亮魚,魚眼睛是兩顆薄荷糖,和床頭挂飾的糖果眼睛遙相呼應。而曉棠藏在身後的禮物盒裡,正躺着條紅綢發帶,上面用銀線繡着迷你班牌,穗子末端系着的瓶蓋小魚,魚嘴咬着張紙條:"六月一号的風,要把沂林吹成最亮的生日小魚呀!"
六一的蟬鳴混着奶油蛋糕的甜香,沂林抱着爸媽送來的蛋糕盒跑過走廊時,鞋帶突然散開。蹲下身系鞋帶的瞬間,她看見瓷磚縫裡嵌着半片銀箔——和昨晚室友們偷偷撒在班牌邊緣的星星碎屑一模一樣。哥哥追上來時,特意晃了晃蛋糕盒上的月亮魚絲帶:"你看,蛋糕師傅說這尾巴缺角是照着你畫的班牌做的。"果然,掀開盒蓋的刹那,草莓醬勾勒的月亮魚尾巴正顫巍巍晃着,糖霜裡嵌着的銀箔碎,在陽光下像撒了把會發光的星子。
看電影的禮堂裡,同班同學把沂林圍在中間,塑料盤碰撞的叮當聲裡,她往每個人的蛋糕上多舀了勺草莓醬。輪到自己時,卻小心翼翼地把最尖那塊裹滿糖霜的蛋糕包進草莓紙巾——紙巾邊緣印着的月亮魚圖案,是哥哥特意從文具店淘來的。穿過走廊去4班時,她聽見柏紀榆的課桌裡傳來輕微的響動,推開虛掩的門,看見他正用紅蠟筆在木頭上刻小魚,木屑堆裡躺着半片糖紙,和她去年撿到的那塊形狀相同。"給你留的蛋糕,"她把紙巾遞過去,看見他鉛筆盒裡壓着張彩紙,上面用熒光筆寫着"沂林生日禁止早起",旁邊畫着三隻戴生日帽的小熊,其中一隻舉着班牌,月亮魚尾巴系着的蝴蝶結,和曉棠頭上的發繩同色。
美食節的烤腸攤前,李想舉着兩串糖葫蘆蹦蹦跳跳,糖霜在陽光下反光,讓沂林想起柏紀榆給班牌裝的反光片。路過棉花糖車時,她突然停住腳步——戴藍圍裙的阿姨正在給糖絲系蝴蝶結,那手勢像極了曉棠用奶茶封口繩編班牌絲帶的樣子。"買兩個月亮魚棉花糖吧!"李想拽着她的袖子晃了晃,"晚上表演結束給柏紀榆一個!"可當沂林接過裹着銀箔的棉花糖時,卻發現糖絲裡藏着顆薄荷糖,糖紙反光映在掌心,像極了柏紀榆設計的班牌反光信号。
候場時,沂林反複摩挲着手腕上的紅綢發帶——那是曉棠送的生日禮物,銀線繡的迷你班牌在後台燈光下閃着微光。她偷偷往班牌套裡塞了張紙條,上面用紅蠟筆寫着:"今晚的月亮魚會發光哦"。聚光燈亮起的瞬間,她在舞步裡藏了四個約定好的動作,每個旋轉都對着觀衆席左後方的角落,直到謝幕時,那片座位依然空着,隻有舞台邊的銀箔被風卷起,落在她腳邊,像誰撒下的星星碎屑。她左看右看都沒看見柏紀榆,于是去找了柏紀榆的好兄弟傅言。
傅言望向她,歎了口氣道:“其實今天也是柏紀榆的生日,但在他六歲生日那年他媽媽去給他買蛋糕,卻出了車禍去世了,這天之後他在也沒笑過了,知道他遇見了你,他也隻在你面前笑笑,在我們這先兄弟面前就不一樣了……去小湖邊吧,他在那兒。”
傅言的話讓沂林的心跳驟然加速。她沖向寝室時,走廊裡的班牌被撞得搖晃,月亮魚尾巴上系着的粉色絲帶(曉棠用奶茶封口繩編了三個晚上的蝴蝶結)掃過她的小腿。毛媽正在值班室給暖手寶充電,聽說"老師要用打火機",便從抽屜深處拿出個印着小熊圖案的打火機:"這還是去年柏紀榆修班牌時落下的,"金屬外殼帶着淡淡的溫度,"他說過這火機的光像月亮魚的眼睛。"
湖邊的風帶着水汽撲在臉上,柏紀榆的背影浸在月光裡,腳邊散落着幾張揉皺的紙——是她今早塞在他課桌裡的生日邀請卡,每張卡上都畫着月亮魚,魚尾缺角處貼着不同顔色的創可貼。沂林躲在樹後,手指第一次觸到打火機的開關,冰涼的金屬讓她想起班牌補漆處的紅沙。火苗"噗"地竄起時,她吓得後退半步,火焰灼燒指尖的微燙卻讓她想起柏紀榆說過的話:"光永遠不會燙人,除非你害怕它熄滅。"
"柏紀榆,擡頭。"她舉着打火機走近,火光把兩人的影子投在湖邊的草地上,看見他袖口沾着細密的紅蠟筆屑——原來下午他躲在美術室,正用她送的紅蠟筆刻着小魚胸針,魚尾缺角處特意留了個凹槽,剛好能嵌進半片糖紙。他轉過身的瞬間,沂林看見他睫毛上凝着的水珠,在火光裡像落在班牌上的晨露:"你看,"她蹲下來,讓火焰映亮他掌心的木刻小魚,"今天的蛋糕奶油是不甜的,和你媽媽以前買的一樣,我還讓他們在月亮魚尾巴缺角處留了位置,等你用紅蠟筆補上。"
柏紀榆突然握住她拿打火機的手,指尖觸到她因緊張而發抖的指節。遠處美食節的燈籠次第亮起,在湖面上投下晃動的光斑,他望着那些光,忽然從褲袋裡掏出個布包——紅綢裡裹着枚用班牌木料刻的小魚胸針,魚尾缺角嵌着的半片糖紙,和她去年在美術室撿到的那塊嚴絲合縫。"其實我在後台看你跳舞了,"他的聲音混着湖浪聲,"你轉身時發梢掃過光束的樣子,像極了我畫在班牌上的月亮魚,尾巴缺角剛好指向我站的地方。"
打火機的燃料漸漸耗盡,火光弱下去時,沂林解下手腕上的紅綢發帶,系在柏紀榆手腕上。發帶穗子上系着的瓶蓋小魚突然掉下來,魚嘴咬着的紙條展開來,是蘇欣怡的字迹:"六月一号的風,要把沂林吹成最亮的生日小魚呀!"柏紀榆低頭看腕間的紅綢,又看看沂林亮晶晶的眼睛,忽然從布包裡拿出另一樣東西——是用銀箔剪成的星星,粘在迷你班牌模型的邊緣,像極了室友們給班牌做的生日裝飾:"明年生日,我們去海邊吧,"他把銀箔星星别在沂林發間,"用這火機點燃所有反光的貝殼,再把班牌模型埋在沙灘裡,讓月亮魚守着我們的約定。"
湖對岸突然響起倒計時的歡呼,六一的最後一分鐘裡,沂林看見柏紀榆眼裡的光比任何火焰都要明亮。他用仍握着打火機的手,輕輕覆上她的手背,而她想起室友們藏在班牌裡的紙條:"要用紅石子給班牌做生日蛋糕,還要在蛋糕上插五根蠟筆,像給沂林的橡皮泥蛋糕一樣。"此刻,夜風把遠處的音樂吹來,兩人手腕上的紅綢發帶在月光下交相輝映,那些藏在蛋糕糖霜、蠟筆屑、打火機光裡的溫柔,終于在彼此的注視中,熔鑄成比班牌上的月亮魚更圓滿的光——就像他眼裡重新亮起的光芒,正一點點漫過湖面,照亮他們兩個相遇後,共同走向未來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