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裡的醫院顯得格外安靜,醫院裡的重症監護區域更是安靜。
于特美在這樣一個安靜的夜晚,守着自己的豬頭臉的身體,在ICU病房裡頻率一緻的滴滴儀器聲中漸漸犯困,控制不住地趴在自己身體的病床床沿上睡着了。
她在于曉慧的身體裡,臉蛋挨着自己的胳膊沉沉睡去,畢竟這一整天也是很累的,幫于曉慧掩蓋意圖殺人的事實痕迹,不算驚心動魄,也算膽戰心驚的一天。
不過現在都好了,沒事了,就這樣睡着吧,隻待明天。
這個晚上,于特美做了一個很好的夢,她夢見自己在第二天醒來,如期變成了那隻吸血蚊子,她毫不遲疑地對着自己的身體叮咬,等她努力吸血完畢,通體舒暢,再醒來她的靈魂就回到了自己的身體裡。
她不但變回了于特美,她還能直接從病床上坐起來下床,走路如風。
于特美跑到ICU病房外的窗戶前,透過窗玻璃,看到上面映出的人影,她的臉消腫了,不再是豬頭臉,雖然頭發是沒有的,還是光頭一顆,但是臉蛋還是以前的臉蛋。
于特美伸出一隻手摸着窗玻璃上映出的自己,慢慢摩挲着她大病初愈的模樣,喜極而泣。雖然沒有人家霍竹萱映在玻璃上的樣子美,但是擁有鵝蛋小臉的她也不差,起碼面貌是清秀宜人的。
她是她!還是從前的她,原來的于特美!
于特美對着玻璃上的自己不由自主地哭着笑,笑着哭。經曆了這幾天的磨難,成了蟲子,害蟲!狗!陌生男人!陌生女人,以别人的身體活了幾天之後,她活了,她終于活了,而且健康地活了……
真實地經曆了千難萬險後的得償所願!
睡夢中的于特美趴在病床白色的床單上,上半張臉是苦的,嘴角是向上彎曲的,劫後餘生,激動歡喜連綿不絕。
這個夢非常真實。
可惜,還未等于特美回顧完、感受完這種苦盡甘來的情緒,于特美朦朦胧胧間就聽到有人在喊着什麼,朝着她喊。
聲音一會兒在她耳邊,一會兒在她臉前。
“于護士,于曉慧護士,醒醒!哎,醒醒!你怎麼在這裡啊!”
“于曉慧護士!醒醒!”
“怎麼叫不醒?睡太熟,還是?”
喊話間,于特美感受到了一根手指伸到了她的鼻子下方。
于特美驟然清醒!
這是不是在喊她?
什麼情況,怎麼她還是于曉慧?
聽見聲音的于特美努力想睜開眼睛,但卻怎麼也睜不開,她有點着急,想确定現在是什麼時間。如果現在是清晨,她應該不是于曉慧了,可怎麼還有人在她耳邊喊着于曉慧呢,最重要的是為什麼她想睜開眼睛卻睜不開?
憑借着強大的意志力,于特美拼盡了全力去睜開她的眼睛,努力擡動眼皮,她的視野也終于漸漸從黑暗中切開一絲光亮。于特美從這條細窄的縫隙裡,看到眼前影影綽綽忽明忽暗的白色護士服。
她很想把眼前的這條縫隙擴大,可沒想到她再一用力,卻使她徹底陷入了昏迷中,瞬間混沌不覺。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待于特美再次清醒過來,她覺得時間應該很快,這一次她就毫無障礙地睜開了眼睛。
以于曉慧的身體進入ICU,進入她于特美身體住的這間病房時,于特美一直随身攜帶了那隻吸血蚊子,蚊子也一直安然地躺在那個綠色口香糖的小鐵盒裡。
昨晚于特美還雙手捧着綠色口香糖小鐵盒,恭恭敬敬地把小鐵盒放到她躺在病床上的身體的枕頭邊上。
她虔誠地希望第二天清晨她的靈魂能從完整的蚊子身體裡醒來,能第一時間不受任何幹擾和意外,趕緊吸自己身體的血,使她的靈魂歸位。
所以于特美這次睜開眼睛,前方視線裡是受限的白茫茫的顔色,柔軟的質地;她低頭看去,身體下方是鐵壁的顔色。
她心底明了,伸出六條細腿,快速爬行,向鐵盒外爬出。
慶幸的是,于特美不出意外地變回了蚊子,同時她也很不幸地知道她剛剛隻是做了一個夢。
僅僅是夢見她變回了于特美而已。
不過,沒關系,美夢會成真的,而且很快!于特美的内心對此堅定不移。
六條腿使蚊子于特美很快爬出了鐵盒,她的視線馬上去找尋她自己的身體。
蚊子趴着的視野有限,為了防止吸錯了人,防止再浪費一天時間,蚊子于特美抖動翅膀飛到半空中,向下俯視,以确定床上的人就是她于特美的身體。
以防萬一。
結果蚊子于特美剛飛起來,就聽到病房的房門從外面被打開,她扭頭看去,是兩個白衣女護士。
一個女護士邊進來邊張口埋怨道:“吳可語真讓人無語,居然讓一個病房護士給她代班,出了事她能負責嗎?”
另一同進來的護士附和道:“是啊,那個病房護士還睡着了,還睡得那麼死,剛才好不容易把她叫醒了,還在我們面前撒謊,裝自己不是幫吳可語代班。一副什麼都不知道樣子。問她為什麼在ICU,她又說不出來,難不成她夢遊啊。”
“估計是跟吳可語關系很好吧,叫什麼來着,于曉慧?到時候連她一起上報給她科室的護士長,讓這兩個人一起受罰!”
蚊子于特美馬上聽出來這兩個護士在說的什麼,她轉身對着那兩人急着大聲道:“于曉慧她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是我來代班,不是于曉慧代班。”
于特美是不想給于曉慧添麻煩的,畢竟做了兩天的于曉慧,她知道于曉慧的一些情況,可于曉慧對她所作所為并不知情。
她對于曉慧也有了一絲感情,在舉目無親的環境裡,她對熟悉的人格外能共情。
她不想于曉慧被打小報告,因她被處罰,起碼能不被處罰還是不被處罰吧。
那兩個護士完全無視蚊子于特美,旁若無人地數落吐槽起護士吳可語,吳可語平日裡的種種讓她們看不上的“事迹”。
于特美聽在耳中,知道她作為蚊子說什麼,人都不可能聽得到。
她聽不下去的時候,幾番想辯駁,最後隻能作罷。
無能為力。
她有點不喜歡這兩個護士。
于特美飛在半空中,看着她的身體被兩個護士注射藥品,調整插在她身上的醫療管子,她不想此時讓自己醒過來,打算等兩人走了,她再吸自己的血。
她希望自己醒來的時候,無人看到,她确信她醒來後就能像昨晚夢裡夢到的一樣,馬上活蹦亂跳。
醫學奇迹,可别震驚了這兩個小護士。
護士終于在這間重症監護室,為五位重症患者換藥兼初步檢查完畢。
等這兩個護士忙完,于特美在這間隙已經琢磨并确定好了,她要叮咬她身體的哪個部位,好讓她的靈魂歸體。
蚊子于特美飛落到她暴露在空氣裡的手臂旁,她的臂彎處正紮着吊水的針頭,不知道是什麼藥水正流進她的體内。
于特美想着吸自己的血會是什麼味道,加了藥水的血會不會有什麼怪味。
不過,沒時間想太多,吸血要緊。
于特美先很有儀式感地飛上她的臂彎上,用她的一條蚊子小細腿仔細對着她那裡的皮膚蹭了蹭,擦了擦,自己的皮膚自己愛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