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特美在她出生不久後就被父母送去了農村鄉下,由獨居的奶奶照顧,成為了一名留守兒童。
她的爸媽在那之後沒幾年就離了婚并且雙雙重新組建家庭,然後好像徹底遺忘了她一樣不曾出現。後來她長大一些,去城市找爸爸,後媽厭惡她;找媽媽,後爹嫌棄她。爸媽又都有了自己的孩子,隻有她是多餘的。
隻要她一出現,她什麼都沒做,就會造成雞飛狗跳的場面。
那些她想去的地方,沒有人歡迎她的出現。
後來于特美她再也不找,也不去了。
反正去一次就是無盡的打擊和傷心。
守着奶奶過一輩子也挺好。
隻是奶奶陪不了她一輩子,在于特美大學還沒畢業的時候,奶奶就去世了。從此她就成為了這個世界上有父母在,卻是孤家寡身的一個人。
假如這次她死了,她都想象不到誰會來給她收屍。誰敢來,來了就是一大筆醫療費等着付清。
所以于特美認為,她死了大概率也是孤魂野鬼,這樣想來她能先成為一隻蚊子都是幸運的。
起碼靈魂還是可以見到陽光的。
眼含淚花的于特美難受着難受着就笑了。
慘笑。
任誰此時都看出這位喝着雞湯的護士這會兒精神狀态不是很好。
紀楠松在于特美埋頭喝雞湯的工夫,偷偷寫了一張紙條塞進于特美的衣兜裡,上面寫着:于護士,你很棒。
紀楠松的字寫得很漂亮,她也不知道這樣能不能安慰到于護士,出言詢問顯莽撞,字條文字是最原始最表達心意的方式。
生病後,閑來無事,紀楠松就開始喜歡在紙條上寫字,因此專門買了筆和一本小貼紙放在枕頭邊。
随想随寫,打發時間。至于她平時寫些什麼,也沒人去過多注意。
一碗雞湯引得于特美暗自神傷,紀楠松的紙筆第一次用在了别人身上,她忽然很開心,覺得剛才寫得太簡單,即興又在紙貼上寫了一段話,然後把紙再次塞進于特美的護士服口袋裡。
這次于特美發現了紀楠松的動作,從悲傷中緩過來的于特美迷惑紀楠松的行為。她試着把手伸進了自己的口袋裡,摸到了小紙貼。
不過還沒等她把紙貼拿出來,病房門外忽然傳來一群人的腳步聲。
病房門很快從外面被推開,兩個護士拉着一張移動病床進了于特美和唐純所在的病房内。兩個護士一邊支着門一邊小心躲閃着其他床位,移動着被推進來的病床。
那張病床上躺着一個病人,随着病床後面還跟進來兩位醫生和一個年輕女人,年輕女人貌似是病人的家屬。
床很快被固定在病房裡的空位處。
在唐純的眼神提醒示意下,于特美在移動病床進門的時候,她就把手裡的雞湯保溫罐趕緊放回到了紀楠松的床頭櫃上,抹幹了嘴上的油。
被推進來的病人是位男性,頭上纏着厚厚一層紗布,眼皮被連累腫脹着,像兩隻青蛙眼,于特美看一眼就覺得這個人眼熟,那是非常眼熟啊。
直到女醫生戚源娜一手插白大褂衣兜走了進來,奪去了于特美的目光。戚源娜精緻的臉上是醫生特有的肅靜和不苟言笑,看來很是權威。
她站在男人的病床前,對着病人家屬說:“從樓梯上摔下來,點兒背就是會這麼嚴重。”
神情是不容置喙的。
病人家屬是位打扮時髦的年輕女性,頭發染的綠色,戴着碩大的耳環,做過美甲的手指在自己手機上打着字。
年輕女人一邊在手機上跟誰聊着天,一邊從手機屏前擡起頭問戚源娜醫生:“那他什麼時候能醒過來?”
還沒等醫生戚源娜回答,病床上的男人忽然發出了哼哼唧唧的聲音,聽上去挺難受的,但聲音很響亮。
見男人醒來,年輕女子幾步走上前,開口就是埋怨:“你可算醒了,去你前女友家能從樓梯上摔下去,你怎麼這麼能耐!我指甲做一半就被催來了,還給你墊付了兩萬的住院費。”
仔細看,女人的美甲一隻手做滿了,另一隻手還差兩根手指沒做。
男人動一下就一臉痛苦,他使勁按着自己的腦袋,按着也疼,隻能手扶着纏着繃帶的腦袋,努力睜大自己腫成兩條縫的眼睛,一臉愕然:“什麼?我去我前女友家?”
露出一副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樣子。
“一大早去你前女友那裡,說是當初搬走時找不到的手表找到了,在前女友那裡,你說不能便宜她,就過去拿了。”女人邊說邊翻着白眼,滿是嫌棄。
男人驚愕狀:“诶,我怎麼不記得?”
一旁的于特美瞪大了雙眼望着這兩人,這就是被于曉慧差點用錘子錘死的前男友,賬戶被她于特美私自偷偷轉走錢的韓姓男人,韓XX.
隻是這兩人的對話讓她有點驚訝,似乎聽起來有點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于特美一邊聽着一邊把下巴上的口罩拉了上來,戴好。
把口罩按緊在臉上。
于曉慧的這前男友頭挺硬,被鐵錘錘地冒血,居然這麼快醒過來?
隻聽此時戚源娜醫生再道:“先觀察48小時,醒過來也不代表徹底脫離生命危險,還需要繼續監測48小時,然後再做一次檢查。”
于曉慧的前男友被錘得失憶了,不過隻失去了從今天開始的記憶。戚源娜醫生說傷好了以後可能會恢複,但也有可能永遠恢複不了。
把話聽在耳裡的于特美先是驚訝,然後又控制不住暗自竊喜起來,失憶……不記得自己腦袋被人錘的事。
怎麼說呢,真是天助于曉慧是也。
于特美一直擔心着這男人醒來就會東窗事發,憂慮着她還身為于曉慧的時候該怎樣應對,沒想到人居然就這麼被錘失憶了。
顯然于曉慧的犯法的事情,暫時不會被揭露,算好事一樁吧。
戚源娜醫生完成她的主治醫生的任務就轉身離開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