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言博被陸容和韓仰氣的一夜不曾安枕,他頂着眼下濃重的烏青起了床,才打算告個假在家中補眠,韓仰的拜帖就已經送到了府上。
韓仰在拜帖中先是極盡贊美之言,誇贊了一番吳大人是如何英明神武明察秋毫,又道若不是吳大人這一舉動,陸容也不會允許他這麼快就将這層窗戶紙捅破,他自然也無法順利抱得美人歸。
拜帖的末尾附上了一個地址,韓仰說他們遷了新居,吳大人和陳大人作為媒人,務必要賞臉過府吃頓便飯。
吳言博捏着拜帖沉默不語,去他娘的媒人,這擺明了就是場鴻門宴。
他按了按陣痛的額角,剛想派人去請陳大人來,沒想到話還未出口,陳大人已經提溜着袍子小跑着進了他的宅院。
“吳大人喲,”陳大人中氣十足的邊跑邊喊了他一聲,“這可怎麼是好喲。”
他面上盡是慌張之色,跨過門檻時還一袖子帶掉了吳大人前幾日剛得的一株品種名貴的蘭花。
花盆啪的一聲掉落在地,吳大人感覺自己的頭更疼了。
造孽啊,真是造孽喲。
吳言博看着坐在他身旁,瞧上去十分慌張但轉眼間就喝了兩盞茶吃了三塊糕點還把點心渣子掉了一地的陳大人,頭一次起了些叛變的心思。
要不要直接去舉報陳大人?
畢竟和陳大人比起來,韓仰這人可是好處多了。
被同僚情誼喚醒良知的吳大人深深地歎了口氣,“陳大人莫慌,韓仰既給我們送了帖子,我們依帖赴宴便是,到時候見招拆招,先看看他想做些什麼再說。”
陳大人還是有些害怕,“吳大人,你說韓大人會不會給我們在飯菜裡下毒喲?”
吳言博冷笑一聲,“你我好歹都是朝廷命官,我看韓仰那混小子他敢!”
——然而事實證明韓仰那混小子他還真的敢。
赴宴的第二天,吳大人與陳大人雙雙告病在家,告病的理由還十分一緻,都是腹痛不止導緻足下虛浮,出不了家門。
今日天氣不錯,碧空如洗的朗朗白日飄着些雲朵,偶有幾隻大雁振翅而過,一派天朗氣清的好氣象。吳言博第二十次強撐着虛軟的雙腿從自家茅廁裡踉踉跄跄地走出來,仰頭看了看頭頂湛藍的天空,心裡将韓仰千刀萬剮了第八百零一遍。
不就是不想讓他先一步行動嗎?
何必要給他們下瀉藥,将事情做到如此地步呢?
哪怕找幾個人将他和陳大人套上麻袋,拖到小巷子裡簡簡單單地揍上一頓也比現在要好啊!
吳大人雙目含淚的扶着門框,感覺肚子又隐隐疼了起來。
與此同時的另一邊,韓仰換了輛灰撲撲的不甚顯眼的馬車,由空青駕着,一大早就去了安嶺都尉府邊境的那幾個屯糧所。
越是靠近邊境,路越是不好走,一路行來車馬晃蕩,已經到了第五日,空氣裡飄着的依舊都是黃沙塵土的味道。韓仰有些潔癖,他皺着眉頭,用着不知從哪裡撿來幾塊石頭,将車簾的邊緣都壓的死死的。
陸容看他這副樣子就覺得好笑,“你忍忍吧,再有一日,我們就該到了。”
她自懷中掏出條帕子,打濕了去擦韓仰的口鼻,韓仰順勢握住她的手腕,在掌心處親了一口。
陸容踢了他一腳,卻也沒将手抽回。
第六日的清晨,他們終于抵達了目的地。邊塞的天地比起都尉府來更為寬廣,放眼都是層巒疊嶂的山,綠植不多卻極為壯闊。陸容從馬車上下來時被風沙撲了一臉,韓仰擡起自己的袖子為她遮擋,陸容按下他的手臂,沉默着搖了搖頭。
這是她的回憶,回憶裡有淩冽的風,有帶着她跑馬的父親,和跟在她身後叫着阿姐的弟弟,她看着前方怔怔開口:
“韓仰,我喜歡這裡。”
韓仰自背後摟住她的肩膀,“喜歡的話就在這裡建個宅子,我們以後常來。”
陸容回頭看他,她眼裡的悲傷淡了點,取而代之的是韓仰挺拔的身影。她問韓仰,“你不是嫌這裡風沙大嗎?”
韓仰弓起食指刮了刮她的鼻子,“你喜歡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