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鈴女與江鴻之合舞,正如何正嘉所形容那般,隻不過比那時多了一段樂曲罷了。
蘇子說托着下巴瞧了一陣,似是不忍卒觀一般,挪開了視線。
莺小姐因臨時有事暫時失陪,被人架着一瘸一拐地走了,席下隻剩下蘇子說與何正嘉二人,一個意興闌珊,一個興緻正勃。
何正嘉因為聽見莺小姐離去的動靜,這才想起來轉頭關注蘇子說。
見他神色郁悶,不解地擠到他身旁坐下道:“此舞不用深思,圖個新鮮就好,讓瑤鈴女主人跳舞給我們看,這多稀罕的事啊,堂堂……一谷主人,還要對人假以辭色,更是詭谲鮮聞,你湊個熱鬧而已,何故如此真情實感愁容滿面呢?”
蘇子說小聲感慨道:“一來,若是江鴻以假意相對,倒也罷了,倘若江鴻是真情流露,對上瑤鈴女,則隻有難過受創的份。哎,他們挑誰不好,偏偏要挑他,真是令人唏噓惋歎。”
“你這麼當真幹嘛。”何正嘉不以為意道,“萍水相逢逢場作戲戲言随場散,你就,圖一樂,别把心思全都放在我身上。”
“你别自戀了。”蘇子說犯愁道,“你當某是誰,誰稀罕當你老媽子。”
何正嘉:“……”
蘇子說繼續憂愁道:“瑤鈴女無情之處就在于此,善結無果之花,喜添無份之緣。”
好似被蘇子說感染,何正嘉現在再看,也覺得怪和難受起來了,看眼前那情意綿綿之狀,腦子裡瑤鈴女那句“順其自然”無限循環起來,仿若親眼目睹了負心漢強撩被蒙蔽了的良家少年之一幕。再回想起瑤鈴女對蘇子說的評價,心裡默默吐槽。
蘇子說尋常說笑時才會顯得溫弱秀逸,令人看了有可親之心,冷面相對時卻又蒼白陰郁起來,體帶病态神情詭谲,因為何正嘉對他和藥玉閣樓有陰影和偏見的緣故,這陰郁憂愁便多添了幾分陰戾古怪老奸巨猾之色。
而瑤鈴女待人較為熱情可親,笑容友善,與人相交時并不多做選擇,看似融于市内,實則暗設壁壘,深埋戒心,煞意胸中藏,殺人不眨眼。但何正嘉對瑤鈴女又有靠攏取暖之意,在他眼裡,瑤鈴女又顯得溫和親近和柔弱許多。
但兩個人在對彼此互相評價之時,一個狠心,一個無情,一個邪中帶正,一個正中帶邪,除了他們自己,正經旁人應該也受不了這些個,倒才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奇葩。
可這種形容詞湊出來的都是些什麼怪對啊!
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像亂加入了什麼奇怪的反派陣營。
何正嘉念及至此,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涼氣。
大意了!
現在再說自己年輕失足還管用嗎?
他被管束成這樣,還以為自己已經上岸了呢!
怎麼這麼一想還離岸越來越遠了呢!
可既然都離岸越來越遠了,自己為什麼還要被各種威脅搞得清心寡欲不敢動作了啊喂!
他想不通!這一定有哪裡不對!不對吧!不對吧!
他雖承認自己并不是什麼正經人,做個散賊固然輕松,但他若是加入了反派陣營的話那性質就完全不一樣了!
經典反派=要起早貪黑兢兢業業搞壞事=要被清算=下場慘烈。
何正嘉:“……”
何正嘉連忙扯住蘇子說正色道:“蘇掌事,你快說,說我們不是反派。”
蘇子說雖然對他心血來潮的舉動感到莫名其妙,但還是奇怪地重複道:“我們不是反派。”
何正嘉這才捧着心聊作安慰。
對啊,他就說嘛,自己都寡成這樣了,怎可能隻是觸礁呢?
正安心時,蘇子說冷不丁又多嘴了一句:“可某等也不是什麼好人啊。”
何正嘉:“……蘇子說,你不多嘴這一句,是不是覺得心裡特别癢癢。”
蘇子說聞言,想了想,然後誠懇地點了點頭。
何正嘉這就決定掀篇不看,另起話由,問道:“那二來呢?”
“二來……”蘇子說又扭過臉去,看着眼前那場合舞颦眉正色道,“幼苗生于石隙狹縫,曲直皆由左右空間所控,根系探尋養分難得,若想長得挺直周正,必要曆經磨難,先拐幾個彎,費幾須根,自堅怒勇,再熬過生死大關,方能破見天日,自由暢快地順風展葉,挺拔枝幹,随心四顧。”
何正嘉問道:“啊?你是在說莺小姐嗎?”
蘇子說有些難過地應道:“自然也有講她之意。”
何正嘉将信将疑道:“可怎麼聽着你有點像在指桑罵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