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着她的目光,冉白瞧見了十幾個向他們疾速追來的黑影,頓時神色一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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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岐辛,你這是在做什麼?”
從王府的小武場門口走進一人,手中搖着一柄絹面檀香扇,丹鳳眼裡淺淡帶笑,狹長眼尾微微上挑,把一件青邊纏枝花绫的長裳穿得灑脫不羁,薄唇烏紅,彎出好看的弧度。
腰間紮着藍邊汗巾的衛岐辛瞟了來人一眼,練劍的動作沒有停下,口中也毫不留情:“岐辛也是你叫的?”
“哎呀呀,我們這麼多年的交情了,你還這樣見外。”
來人并未惱怒,笑眯眯地把折扇一收,順手奪下了衛岐辛手中的寒劍,撇到一邊去。
“交情?”
衛岐辛索性停下練習,走到庭中石桌上倒了一杯清茶,自顧自飲着:“你身為成國公家嫡子,本就小我一個輩分,見面不喊一聲王爺也就罷了,還敢直呼名諱?”
成星澤毫不客氣地在石桌旁坐下,懶懶哼道:“你從南邊兒回來以後當真是換了個人,不僅沒有尋我去玩樂,反而認真練武,到如今,還翻臉不認人了。”
到底是狐朋狗友。
衛岐辛看着他閑散的坐姿,心中暗自搖頭。
就成星澤這個整天逛花吃酒的世家公子哥兒,能有什麼學好的?看來,日後須離他遠一點,免得把自己給帶壞了。
若是成星澤能夠聽見他的心裡話,定會噴出一口茶來。
出了名的大晉第一纨绔,此刻居然在防着被别人帶壞?
衛岐辛一心想把好友趕走,便轉了轉眼珠,假意問道:“那你今日怎麼得空來王府了,就沒什麼别的事情要做?”
誰曾想,他這樣一問,成星澤頓時變得滿臉委屈,伸了個懶腰,哀怨說道:“本來要和鎮國公家那個冉白一起去翰林院修書,誰知他竟臨時遞了個消息來,說改日再去,我被活生生放了鴿子,隻好順路來你這裡逛逛了。”
冉白,哦,就是那日公然給秦妗送禮物的小子。
衛岐辛眉頭一皺:“本王就知道他品行不端。你可知他為何放鴿子?”
“這還用問,我可是京城第一消息通,更何況他敢惹到我的頭上。”
成星澤漫不經心地玩着折扇,忽然薄唇一勾,壞笑道:“他是被相爺家的美人勾走了。”
“你說誰?”
衛岐辛拍案而起,把成星澤唬得一個激靈,折扇都掉在了地上。
“你是說他和秦妗一塊出去了?”
“這倒不是。你激動什麼勁兒?”
成星澤一歎,埋怨着衛岐辛,彎腰撿起折扇:“斯有佳人,他早就心悅之,都在積極說親了。”
他搖頭晃腦地八卦道:“冉白探到秦小姐今日要去央山寺,晨間便傳了信給我,想必現在定是于央山靜候美人了。”
兩家都在……說親了?
難怪那日在皇太妃眼皮子底下也敢私會!
衛岐辛緊緊握着手中的小茶杯,但怎麼也握不碎。
該死,内力不夠,連情緒都沒法帥氣表達出來。
想想他内力深厚的那些先祖們,動辄就能将手中物事兒化為灰燼,喜怒難辨,多潇灑。
一時之間,衛岐辛心中亂七八糟的,神情更是複雜晦澀,讓成星澤看了好生奇怪:“岐辛,你在想什麼呢?”
“本王在想,”衛岐辛回過神,嚴肅地說道:“冉白實在天真。”
他居然敢心悅秦妗,他了解她什麼?
哼,就單說這個時光重溯,他冉白能懂?
探花郎又如何,這可是秦妗和堂堂慎王之間才有的秘密。
而且秦妗這樣毒辣的女人,定不會看得上小綿羊似的冉白。
成星澤認同地點點頭,忍住笑意:“那你為何在解汗巾?”
“還用問嗎?!”
衛岐辛把腰間的汗巾子一丢,武功也不練了,拾起寒劍就往旁邊的馬場沖去,翻身上馬,揚鞭離去,一氣呵成。
開什麼玩笑——
衛岐辛一面縱馬飛馳,一面緊緊抿唇想着。
怎麼可能真讓他倆在央山寺卿卿我我!
冷風刮得臉頰生疼,他深呼吸了一口氣。
但願秦妗還知道自尊自愛……
啊不是不是,他是說,但願秦妗這女人還記得仁義禮智信。
咳咳,那什麼來着?
“禮”字。
衛岐辛眸光變得更為堅決,一邊握着缰繩,一邊喃喃自語道:“本王隻是趕過去警告她遵守禮節,嗯,對,私會男人是不合禮節的。”
咳咳,隻有這個目的……
駿馬撒開蹄子飛速奔着,隻留下滾滾煙塵。
望着那抹背影,成星澤好整以暇地挑了匹棗紅高馬,慢悠悠地牽出來,折扇一打,笑得風流倜傥:“哎喲,真是比看戲本子還精彩。”
唔,他也不介意自己寫一本話折子,來記錄慎王可歌可泣的愛情故事。
名字他都想好了。
不如就叫作——
京城第一纨绔和第一閨中佳婿的奪愛之戰!
成星澤在駿馬上搖着扇子快活微笑,衛岐辛則火急火燎地往城外趕路。
兩人都沒料到,此刻的央山并不是花好月圓的相會之地,反而正在上演着一男一女一娃的奪命逃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