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陽節這天并沒有多少陽光,天氣陰涼。
秦昂才喝過奶,便被抱進了馬車。他倒也不嬌氣,安安靜靜地,直接在巫清的臂彎中尋了個舒服的姿勢,閉眼就開始呼呼大睡。
坐在車廂另一旁的秦妗側過頭,看着沉睡的昂哥兒,莞爾一笑,對巫清低聲問道:“你抱着他,累不累?”
重得像頭小豬,誰抱誰知道。
巫清心下極為喜歡這個奶香奶香的小少爺,趕緊搖頭:“回主子,一點都不累。”
秦妗随意倚靠在車壁上,嗤笑一聲。
真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出了城,去往央山寺的路逐漸變窄,也沒有那麼平坦了。
盡管巫清小心翼翼護着,但幾個颠簸後,昂哥兒還是睜開了大眼睛。
他把小手握成拳頭,想要放進嘴裡啃一啃,還好秦妗眼疾手快,趕緊把他那濕哒哒的小拳頭抽了出來:“不許吃手。”
秦昂傻乎乎地看着眼前有些兇巴巴的姐姐,忽然小聲打了個嗝,嘴一張,吐出兩口奶來。
秦妗:!
“巫清,他這是怎麼回事?”
看昂哥兒連續吐了好幾口奶,秦妗有些手足無措,隻得拿出手絹為他擦了擦臉蛋。
巫清也慌了起來:“少爺這是要暈車了嗎?”
到底是兩個未出閣的姑娘,這會面面相觑,并不知道其實這是嬰孩喝奶後常有的表現,不足為奇。
秦昂吐着奶泡泡,小臉一皺,像是吹響号角的戰士,中氣十足,扯起嗓子就開始哭。
禍不單行,馬車猝然停下,車夫在外敲了敲車壁:“請小姐恕罪,剛才車軸斷了,小的得停在路邊修一下,短時間内,怕是拉不動了!”
内外都鬧作一團,秦妗索性一把抱過昂哥兒,輕輕拍着他的背,對巫清說道:“算了,許是昂哥兒坐不得馬車,我們先出去讓他透透氣罷。”
打簾下車後,她這才看見,原來馬車已經飛馳到了央山腳下,距離山頂的寺廟也不遠了。
正巧十步開外依稀有條上山的小徑,應該是周圍村莊的老百姓砍柴時踩出來的。
小徑直通山頂,地上覆滿了蓬松幹燥的紅楓葉,遠遠看去,像是一條蜿蜒的窄細火蛇。
秦妗心下打算着,幹脆從這條小徑走上山去,正好一路景色也不錯,讓昂哥兒緩緩,免得不斷吐奶。
車夫在一旁讪笑着搓了搓手:“大小姐,小的修好馬車以後就在路邊等您,您和小少爺盡管放心。”
秦妗微微颔首,裹緊了秦昂的襁褓,擡腳走上小徑。
巫清則在前面開道。
她們漫步在山間,從遠處山崗卷下的清風迎面拂來,夾着稍冷的秋意,穿過胸膛,敞亮輕快。
央山十分寂靜,北面有一群鳥雀似乎正要歸巢,盤旋着樹冠,來回翻飛。
一片嫣紅的楓葉悠悠飄到了襁褓中,蓋在了昂哥兒的小臉上,他樂呵呵地抓起落葉揮舞,眨着眼睛,看向湛藍高遠的天空。
絲絲白雲被紅楓樹冠所遮住,割成了碎片。
猛然間,呆呆捏着葉子的秦昂與樹上蹲伏的蒙面黑衣人來了個直接對視。
“主子,讓奴婢來抱着罷。”
并未察覺到異常的巫清放緩步子,走到秦妗身旁,見昂哥兒眼也不眨,不禁逗道:“小少爺這是在看什麼?”
她話音未落,周圍的樹上忽然一陣沙沙作響。
反應過來的秦妗瞳孔一縮:“快躲起來!”
兩人飛速向高大的雜草叢中閃去。
眨眼的功夫,嗖嗖幾聲,她們剛才站的地方已經紮下了幾枚飛镖,泛着冷光,激起一圈落葉。
約十數個黑衣人從樹上躍下,向秦妗襲來。
“主子快走!”
秦家四個暗衛也跟了上來,巫清快步上前抽出軟劍,護着身後。
秦妗眉頭緊皺。
實在失算,今日秦相去廉家赴宴,帶走了大部分暗衛,她就隻叫了四名新人随行。
不知又是哪家仇敵?看這些黑衣人訓練有素,他們恐怕寡不敵衆。
秦妗來不及多想,單手抱着昂哥兒,快步後撤,暗自将袖中的小弩緊緊握着,疾聲吩咐道:“暫且擋住,山下會合!”
她剛轉過身子,卻發覺山下也有幾名黑衣人在逼近。
這是個設計周密的陷阱。
奈何她還抱了個哭啼的弟弟,施展不開。
不得已,秦妗果斷回頭,腳尖點葉,向山頂寺廟奔去,巫清見狀,立即一名攔住意欲追趕的黑衣人,奮力厮殺起來。
四名暗衛和黑衣人纏鬥,争取了片刻時間。
但山的另一側還有追兵,形勢不容樂觀。
秦妗咬緊腮幫,微喘着氣,終于來到了央山寺後門。
央山寺的後門在山頂最高處,除了一棵挂滿紅縧的百年老樹外,四周皆是山崖,籠罩着濃濃白霧。
那扇厚重的木門外堆了好些柴火,緊緊閉着,似乎沒有僧侶在場。
昂哥兒被吓壞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聲音也在逐漸變小。
就在此時,一聲疑惑的問話從樹邊傳來:“秦姑娘?”
問話的人是冉白。
他本來在老樹後面一一讀着那些祈福符,忽然聽見有哭啼聲,這才繞了出來,不料看見的竟是在扶門喘息的秦妗。
冉白瞧她形容狼狽,又帶了個嬰孩,有些訝異:“你這是怎麼了?”
秦妗擡臉一看,這才認出他是鎮國公家的次子,前兩天在華陽宮中打過照面。
但她沒有時間解釋,隻是抱着哭累的昂哥兒,警惕地往身後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