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家這時到不賠笑,冷着臉說道:“小二大字不識幾個,客官何須費力教他。”
這話思康可是不愛聽,嚴肅說道:“怎能這樣講他,就是因為他不識字,才更要學寫字,他現在正是進學堂年歲,你還讓他在客舍做工,再這樣下去,他不僅不會寫字,與同齡小孩相比,他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會,他又如何懂得做人。”
船夥計聽見思康聲音,醉酒了眼眯縫看見思康沒在旁邊,在樓梯那裡,指着思康身影含糊不清說道:“少卿怎麼去那裡了?”
曹福祿也看見了,還見到店家陰着臉及低頭小二,即刻明白發生了什麼。
“诶呀,真是固執的人。”曹福祿嘴上叨叨,酒吃得大腹便便慢悠悠走過去。
店家冷語對思康說道:“我也沒在學堂念過書,客官是不是也說我不懂如何做人。”
“我不是這意思。”
“不管是何意,客官如有這閑情,不如多飲兩碗酒開心。”店家不容思康多講兩句,氛圍變得兩人敵對。
曹福祿笑道:“對,多飲兩碗酒開心。店家,我們酒吃完了,勞煩多拿幾壇來。”
“這就來。”店家又是一臉陪笑,門外猛然響來驚聲踹門。
這一聲踹門,驚醒了醉酒昏睡的兩位船夥計,剩下那位船夥計也精神半分。
又一聲踹門,虓直接起身緊盯大門,思康同曹福祿警惕起。
此時已是後半夜,外面狂風大作,大風随時席卷性命,門外竟有人粗狂叫門。
“開門!”
小二欲要去開門被店家喝止。
“站着。”店家走近身,扯着小二衣衫拉到後面,低聲诃責。“撿起你那破字後面呆着去,給客官拿酒。”
小二拿起地上字委屈去後面。
店家去開門,撤銷門上木闆,邊應着門外叫門人:“來了來了,客官别踹了,這門可不經踹啊。”
最後一木闆被撤下,門被大力踹開,狂風瞬時連卷沙暴狂吹進來,好在店家離門遠,沒被叫門人踹倒沒有迷了眼。
待門外三位高大身影從沙暴中進來,店家趕忙關門放上木闆。
這三位皆穿深棕厚皮襖子,頭戴皮帽,面罩遮臉,隻露一雙兇眼。
中間那位目光毒辣審視了大堂上幾人,三個酒鬼,一個帶着玉的白臉,一個帶着多彩寶石的胖子,見到虓身上五色綢條後眉頭緊皺。
店家陪笑着要招呼客官,被另一位瞅見,直接一把手拽住店家衣領抓到面前,大罵起來。
“為什麼不開門!”
“誤會誤會,客官,風聲太大了沒聽見。”店家急忙解釋。
“我看你是耳朵不想要了!”那人掄起手要揮拳,被中間那位攔住了。
“哎,客氣點。”
“哼。”一聲冷哼,店家被大力推倒在地。
思康想去扶起店家,曹福祿拉住思康,小聲告知思康。
“别沖動,來者不明。”
店家連忙起身,顧不上拍掉身上土,賠罪着說:“是小人疏忽了,沒聽見幾位貴客過來,多多得罪多多得罪。”
思康見店家低聲下氣模樣,着實令思康同情。
中間那位對店家說道:“店家,我們是來住店。”
這人看着虓又說起了話:“不是來打架。”
虓不理會,隻是緊盯着那人。
一直被虓盯着,這人也是渾身不自在,不再看着虓了,瞥了一眼卑躬店家,問起了。
“可還有空房?”
“有有有,有的是上好房。”店家連忙招呼三位上樓。
思康看着這三人向自己來,中間那位斜看了思康一眼,走上思康旁邊樓梯,跟着店家上樓。
人走後,曹福祿說道:“這是從哪座墳出土,土裡土氣。”
思康說道:“他們看着兇神惡煞,不像善類,我們還是自己吃酒,不要招惹了他們。”
曹福祿看着思康,笑說道:“方郎君現在想起不惹事了。”
“什麼?”思康有些不明曹福祿話。
曹福祿走去桌前,拿起被遺落的筆,說道:“你照顧了一個小二,能照顧所有人嗎?你現在能教他一時,待你離開客舍,剩他一人,往後他要怎樣成長。”
将筆還給思康,曹福祿提醒說道:“這裡離揚州長安遠上幾萬裡,在這個地方沒有文明,隻有野蠻,來往過路除商人外,剩下的人多是蛇舞一窩,你教他做人,不如教他處世,這樣對他更好,不過方郎君,未必所有人明白你是好心,未必所有好心都有好報,物競天擇适者生存。”
思康明白曹福祿是好心告知,隻是思康見到可憐人總是不忍心,看着手中墨筆,思康說道:“許是我在學堂教書久了,見不得疏于學習的人。”
曹福祿有些驚訝,說道:“看着方郎君年歲不老成啊,竟當過教書先生。”
思康淺笑,說道:“當時學業稍有小成,留在了學堂當先生。”
“教書先生不好嗎?應該要比商人風餐露宿好多了。”曹福祿有些好奇。
确實要比商人好,隻是要娶雲熹,教書先生可做不了聘禮,娶妻上還是官職要有利些,這些思康并未告知曹福祿,簡單而過說道:“讀萬卷書,也要行萬裡路,才不枉人生。”
許是這些話過于哲理了,曹福祿覺得還是吃酒開心,招呼起了思康:“總是讀書也不好,還是要放松一下,來來來,那小夥計不行了,方郎君我們來比試一下。”
曹福祿過于熱情了,思康不好意思推脫應了曹福祿,兩人又回到自己桌。
店家嫌棄數着手中幾枚錢小聲叨叨走下樓:“看着人高馬大,沒想到這般窮,三個人住一間屋。”
上樓思康隔壁房,那三位不速之客擠在一間房,圍坐在桌前,摘下了面罩,一位位蠟黃臉絲毫掩蓋不住兇蠻勁兒。
“麻辣,我們進來是避沙暴,你為什麼說住店?”先開口的人是先前出手要打店家那人,名為拔閥,是位粗鄙人。
拔閥口中麻辣,則是中間那位目光毒辣之人,常用眼睛審視旁人。
麻辣說道:“這樣大風,肯定會刮上一夜,我們也出不去,幹脆在這裡歇息。”
剩下第三人覺得不妥,是位心思缜密之人,名為羌刀,說道:“可是我們來探路,回去晚了,将軍責罰。”
“将軍要是責罰,那跟将軍說,我們遇上大風,人看不見,又探哪條路。”麻辣自以為所言有理極了,而那兩人卻不回應,要面對将軍,這兩人可不如麻辣這般能為自己開脫。
麻辣看出兩位同伴擔憂,于是陰笑提議說道:“放心,到時我們帶着财寶回去,将軍絕不會責罰。”
“财寶?”拔閥疑問看向羌刀,見羌刀同樣疑惑,拔閥問麻辣。“你是被沙暴迷了眼,還是想發财想瘋了。”
麻辣斜視一眼拔閥,說起自己在樓下所見:“剛才那些人你們沒看見?”
羌刀思索片刻,說道:“大堂上那幾人,看着像中原商人。”
拔閥到不信,說道:“這裡風吹日曬,中原人來做什麼。”
羌刀細細解釋起:“沙漠條條大路,找到方向能通各座國土,國中絲綿藥材茶鹽本土之物,賣到中原能賺不少,中原商人很願意來沙漠。”
“那他們很有錢?”拔閥問。
麻辣說道:“肯定有錢,那個胖子穿好衣戴珠寶,不用猜,一定是有錢人。”
“你想做什麼。”言外之意,羌刀讓麻辣托出目的。
拔閥也看着麻辣,等着麻辣下文。
麻辣直接說道:“搶。”
“不行。”羌刀即刻反對。
羌刀拒絕過于絕對,令麻辣有些惱火,兩人冷眼相對,拔閥感覺出兩人敵意,本就是出來探路,何需傷了和氣,拔閥先開口和解。
“麻辣,你這個時候還想着錢,這件事情很冒險,我們還在逃亡,要是被人認出,我們的命死了就死了,不能連累了将軍。”
麻辣對羌刀翻了一記白眼,說道:“你以為我沒有為将軍想過,我這樣做也是為了将軍。”
那兩人可不明麻辣此時說的話。
麻辣說道:“從汗國出來投奔将軍,跟将軍去瑤池,本以為在瑤池就能安定下來,又跟着将軍回到沙漠,遇上沙暴天,滞留幾日了,這一路輾轉,露宿在外,吃殘羹冷飯,糧草早就耗盡,要是我們拿些錢回去,路上路過小國,跟他們換些吃食,大家都能吃飽。”
确實他們已經餓了幾日了,此時肚皮還是扁的,拔閥同羌刀不語了。
麻辣接着說道:“我是想不至于沒走到龜茲前,大家都會餓死。”
拔閥羌刀兩人互看一眼,拔閥有些擔憂說起。
“不能讓他們看見我們的臉。”
麻辣從襖子裡拿出小黑紙包放桌上,提議道:“隻需片刻,昏死一夜,次日什麼都想不起。”
羌刀說起:“你要怎麼做。”
“下在他們酒裡。”麻辣直言。
樓下後廚,店小二抱起比他身子還高的酒壇轉身去大堂,撞上了身後戴面罩高大人。
小二吓一跳手哆嗦不穩,酒壇滑落,被身後人接住了,沒讓小二把酒壇摔碎。
拔閥狠厲說道:“沒長眼睛的東西。”
小二連忙低頭反複鞠躬認錯,不敢多言。
拔閥打發說道:“再去拿一壇。”
拔閥眼看着小二去裡面找酒後,掀開酒布一小角,将小黑紙包裡粉末倒進酒壇合上酒布,手速極快,小二轉身回頭功夫,拔閥已經下藥到酒裡。
小二害怕着把新酒交給拔閥,拔閥單手拿走,右手将有藥酒壇放在小二手上,小二拼盡全力才穩固酒壇瓶身不晃動。
門簾被門外人猛然掀起,小二面容失色驚恐發抖,拔閥見小二異樣好奇回頭,此回頭令拔閥大驚,門外人比拔閥高大身影還要高上半個身子,壯實身姿必須頭頂着屋頂才可勉強進到後廚。
虓俯視着兇狠目光緊盯拔閥,拔閥被盯得冷汗加倍,如同油煎螞蟻膽戰心驚,好似他動一下立即被虓殺死。
拔閥也是曆經戰場斬殺不少人,怎能輕易被比自己高半身子的人吓死,撐着膽子厲聲說道:“看什麼,沒見過人。”
在虓眼中,拔閥模樣像極了被搶肉的豺,撐着慫樣向強者示威,不過虓一概對弱者視而不見。
虓略過拔閥,對小二說道:“酒。”
僅一個字,小二才反應過來想舉起酒壇,結果酒壇隻被微微托高一點。
虓伸長胳膊,直接拿走了小二懷中酒壇,彎腰出了後廚。
前腳虓剛走,後腳拔閥緊繃神經放松了,前胸後背上的皮襖子被冷汗浸濕。
“這到底是不是人。”拔閥不禁自語感歎起虓巨人般身高。
虓走到樓梯處,忽想起剛在後廚那隻豺手上也有一壇酒,虓瞥視一眼自己手中酒,走去思康身邊。
那一酒桌上,三位船夥計早早醉趴下了,思康酒飲的慢條斯理,也擋不住烈酒足勁兒,此時酒勁兒微微有了反應,思康覺得腳下輕飄,唯有曹福祿越飲越激動熱情。
曹福祿等酒早已等的不耐煩了,看見虓拿來酒,開心說道:“我以為要到明早才能吃上酒。”說罷,曹福祿要拿過酒壇,虓躲過了,這一舉止令曹福祿覺得被侮辱,剛要教育兩句虓,虓自主扯下酒布滿上酒碗。
思康也是稀奇起了虓竟主動到酒。
到酒的功夫,虓小聲說道:“酒有問題。”
曹福祿還要說上兩句反駁話,到看見了碗中酒面上漂浮一層白沫正在緩沉,思康也見到了同曹福祿互看一眼。
餘光下,曹福祿望見拔閥從後廚抱着酒壇出來
拔閥本來要直接上樓,可記起下樓前羌刀私自跟他講一定要看着他們吃了酒暈倒,拔閥直接看了那邊一眼,曹福祿同拔閥眼神交彙之前,曹福祿即刻明了,端起酒碗熱情招呼。
“來來來,不醉不歸。”
曹福祿忽然邀約,虓滿上思康面前酒碗時又小聲說起。
“酒不要咽下去,飲完假裝暈倒,我會閉上你們穴位,你們會短暫閉氣。”
這話似是提醒思康如何做,思康反應片刻,虓已倒完自己那碗酒,思康馬上端起酒碗回應曹福祿。
“請。”
曹福祿大力碰了思康酒碗,兩人碗中灑出不少酒,撇去了浮有白沫一層的酒,剩下碗底酒兩人一飲而盡,虓緊跟其後飲完自己酒碗。
而這一幕,拔閥在樓梯上放慢腳步偷看。
眼下酒是假裝吃完了,可要如何假裝暈倒,思康從沒學過,曹福祿眼珠瞥向思康身後,思康下意識要扭頭,曹福祿腦袋猛然沉在桌上,重力一聲悶響,思康震驚住了,急忙要詢問一番曹福祿有無受傷,張嘴那一刹那想起虓所說不能将酒咽下,思康忍住了不開口,瞬時明白了自己身後有人。
思康未做出假裝暈倒反應,一旁虓手中酒碗掉落在地,摔碎清脆音提醒了思康要立馬暈倒,虓也暈倒在地,思康起身走到虓身邊,查看了虓一番并無外傷,思康忽掐着自己脖子,神色十分痛苦,慢慢暈倒在一旁。
拔閥站在上樓看着三人都暈倒後,小二跟店家聽見酒碗摔碎急忙跑出來到那三人身旁吵鬧,拔閥很是滿意藥效去給□□丸通風報信。
虓聽着拔閥腳步走遠,悄悄拿起地上酒碗小碎片,悄無聲息投去兩下,曹福祿感覺胸前被大石擊中,胸口作痛悶哼一聲喘不上氣,思康到沒有胸前悶痛隻是漸漸呼吸不難,兩人都在隐忍,虓自主閉上了氣。
上樓屋中,拔閥進屋便摘下了面罩,告知那二人。
“我親眼看着他們暈倒。”
麻辣同羌刀互看一眼,麻辣陰笑一下。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