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說要超越林修,可五年也隻長了寥寥的兩厘米,卡在176cm就是不動了,搞得他想摟着林修的脖子都得費力地踮着腳。
算啦,不計較了……
“回來做晚飯。”陳長安忍住自己情緒的波動,盡量讓這句話聽起來隻是一聲簡單的囑咐。
“好。”
陳長安閉着眼睛,貪婪地吸取着林修衣服上的味道,這麼多年了,他就是聞不夠,怎麼能夠呢?
他看着林修慢慢走遠的背影,就在林修打開車門就要坐進駕駛室的一刻,他的眼淚奪眶而出:“老公!”
林修愣了,他以前從未想過讓陳長安給予他什麼,自然也不在乎什麼稱呼。這是陳長安第一次這麼喊他。
但他沒有轉身,他不敢去看他的寶貝哭得有多傷心:“乖,等我回來。”
他終于忍下心,删除了大腦中關于陳長安的全部記憶。
林修的車看不見了,陳長安覺得自己的心裡突然就空了。他腿腳一軟,竟然一下子坐到了地上。
真讨厭啊,壞的事情總是在你不好的時候一股腦地堆在你身上。
天氣有些悶,他哭得頭暈眼花,也不知怎麼就突然發了狠,攥緊了拳頭,咬牙切齒地說了兩個字:陳斌。
陳長安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客廳的,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靠着沙發在地上坐了很久了。
最開始,他每隔一段時間就要看一次手環,卻發現隻是三五分鐘過去了,再後來就不再去看時間了,隻是在那愣着。
他腦子裡突然蹦出來了兩個詞:度日如年,痛不欲生。
該怎麼去形容這種其實并不屬于痛的感覺呢?心率不齊,四肢無力,呼吸困難,渾身抽搐。
也不知昏昏沉沉地熬了多久,空氣越來越沉悶,他隐約聞到了那專屬于下雨前的刺鼻味道。
他一驚,連忙點開手環,發現已經2點44分了。
說好兩點半之前回來的啊!
陳長安心中第一反應就是出事了,但他不願再往下想。
“不行,我得去找他,得去找他……”
長時間煎熬的等待逼得他整個人都魔怔了,不管不顧地去了麒麟分部。那個他從未了解地點的,路程最遠的地方。
陳斌所在的麒麟分部位于調節圈的西北角,位置偏僻,核心區的出租車到了這裡也得依靠導航。
出租車在七拐八拐後停了下來。
“這地方是個科技園,衛星上有加密,定位不到你要找的地方,你得靠自己走過去找。”
司機師傅把陳長安扔在科技園外拿了錢就離開了。
陳長安看看時間,3:32。
這裡處在調節圈的邊緣,雨水也來的更晚一些。雖然還未下雨,陰濕的空氣卻讓陳長安出了一身冷汗,十分不舒服。
科技園外有車輛行人進出的關卡,但值班室裡沒有人,陳長安沒猶豫,直接蹲下從升降杆下挪了進去。
可他沒想到,這片區域竟然這麼大。
這個科技園裡有衆多科技公司的機密項目研發,為了方便科研人員,直接在科技園後邊建了居民區,時間一長,商場、醫院、廣場、購物街都來了,形成了一個獨立的小城。
陳長安不善于與生人際交往,但也硬逼着自己找了個人問到了麒麟的位置。按照那人說的,沿主幹道走出居民區右拐,過了馬路再向東走個兩百米就能看到麒麟分部。
他心中稍微緩了一下,這是今天第一個好消息。
調節圈淡藍色的幽光被完全蓋住,天越來越暗,越來越沉,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但他一路小跑,想在下雨之前趕到麒麟樓下。
過了五六分鐘,他終于出了居民區。
陳長安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臉頰通紅,前額的發絲緊緊地貼在臉上,汗珠子從額角順着流到鎖骨,又被T恤吸掉。他這輩子都沒這麼艱難過,仿佛下一秒五髒六腑都能吐出來。但他不敢停下來休息一下,馬上右拐。
陳長安不知道怎麼,就到了一個十字路口。
他對車流湧動的馬路有着天生的恐懼,又是在如此壓抑的環境下。
灰暗的天幕,筆直的幾何體建築,擁堵的車流……有些眼熟……
他突然想起了幾年前做的那個噩夢,頓時耳旁一片嗡鳴。
也不知在路邊站了多久,雨來了。
這裡是調節圈的邊緣區域,天氣反應都更為強烈。核心區的降雨量主要考慮空氣濕度和生物的适應性,但邊緣區域還要承擔着資源循環的功能。在同樣的兩個小時裡,這裡的降雨量有着核心區的三四倍。
雨越來越大,打的陳長安有些睜不開眼睛。他一看時間,3:48。已經超了一個多小時了。不行,他得趕緊去麒麟!
陳長安右手擋在眼睛上,隐約看到了懸浮紅綠燈還是綠色,便一股腦地沖着路對面跑了過去。
快到對面了,就快了!
突然,一輛半自動汽車沖了過來,在一片灰暗中,竟距離陳長安不足十米。
他等不了了!他真的不能再多等一秒了!看着那輛車快速地向自己沖過來,陳長安竟然選擇在車駛過之前跑到馬路對面!
他右手擋着雨水毫不猶豫地沖了過去,汽車高速駛過形成的氣壓将他一吸,竟然一轉,向後跌倒在了路邊,腰椎重重地嗑到了路肩上。
他感覺自己的腦袋猛晃了一下,有些暈,腰有些用不上力氣,除此之外倒也沒感覺到什麼。
陳長安吃力地用手撐着,想要站起來。突然,他看到有幾滴血滴到了地上,然後迅速地被雨水沖刷幹淨。
他站起來,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隻見那白色的T恤從領口出往下陰了一大片鮮紅色。他有些木地眨了眨眼,後知後覺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冰涼的手掌突然帶了一絲熱意。低頭,那掌心的鮮紅不斷地被雨水沖淡。
這才意識到,除了頸部血管,他的右手手臂上也有很多大大小小的刮傷,嫩紅的皮肉翻出,不斷被雨水沖刷,沒有濃重鮮血的遮蓋顯得格外恐怖。
也許是一整天快速而又跌宕的經曆讓他有些精神疲倦,他竟然覺得自己可能撐不過今天。血液的快速流失讓他的身體越來越重,越來越冷,他真的好害怕,怕自己就這麼倒在陌生的街上,怕自己再也見不到林修了。
他鼻頭酸得皺起了眉,好想哭,真的好想林修啊。
陳長安用手盡力捂住自己頸部的傷口,然後就這麼一瘸一拐地走完了那最後剩下的兩百米路程。
麒麟一樓值班的員工看着一個血淋淋的身影緩緩從雨中走進來十分慌亂:“您,您沒事吧?”
陳長安嘴唇煞白,艱難地站立後有氣無力地說到:“我找陳斌,快,我要見陳斌!”
他十分虛弱,眼神卻像西伯利亞狼的眼睛那樣凜冽,令人不寒而栗。
值班人員看他都傷成這樣還如此執着,便趕緊提出要帶他上去找陳斌。
陳長安已經沒有力氣擡起眼皮,但還是用盡全力道謝:“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