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你就當聽娘說個故事。若是有朝一日,徐家大嫂鬧了分家,那徐二和他媳婦兒反而還自在些。”
陶枝不解,“為何?”
袁氏娓娓道來,“你想想,徐家大嫂厲害,新媳婦在她手底下少不了被磋磨。既是分家,就算是分了十之一二出去裝個樣子,不也比咱們這些莊戶人家強些?屆時,徐二家的又沒有公婆侍奉,也沒有親戚往來,隻兩口子關起門來過日子,夫妻倆反而松快些。”
“萬事開頭難,隻須那新媳婦熬到他大嫂藏不住心思那天。”說這話時,袁氏心疼的目光落在了女兒身上。
陶枝聽完,覺得母親說得确實是有理。
甫一擡頭,四目相接,陶枝心中一震。
她原以為娘也是舍不得将她嫁給徐二的,娘說了這麼多,原來還是為着勸她點頭嫁人。
她鼻頭一酸,出聲時就帶了哭腔,質問道:“那徐二着實惹人厭,難道我就非得嫁他不可?”
“孩子,婚事哪有事事如意的。難道當時我進陶家的門,就與你爹情投意合了不成?都是命數罷了。日子是你們夫妻倆慢慢相處,好好經營出來的,你在徐家總比留在家裡吃豆餅粟子粥強些。”
陶枝眼眶中的淚直打轉,是了,家中餘糧不多,一塊豆餅阿娘還總是省着給她和妹妹吃,家裡如今的境地,少個人也是少張嘴吧。
想起前些年,因着她的婚事阿娘左挑右選,嘴裡都是念叨着這個不好,那個不行,生怕她受半點委屈,可如今造化弄人……
陶枝吸吸鼻子,捏緊了雙手,強壓住心底湧上來的委屈。
袁氏看着心疼,終究是把她攬在了懷裡,像兒時那般拍着背哄着,“大丫,乖啊……”
陶枝強行壘起來的防線終究是被這聲細語沖垮了,她埋在娘親懷裡放聲痛哭,熱淚滾滾而落,将袁氏的衣襟洇濕了一大片。
袁氏心中難受,也跟着抹了眼淚。
陶阿奶見陶枝進屋以後許久沒出來,就抱着孫子蹲在窗戶跟前聽着,雖說這袁氏有些話說得不像樣,大體還是為着勸大丫踏踏實實結親的,她就沒做聲。
末了又聽母女倆哭成一團,陶阿奶到底沒忍住冷哼了一聲,沖着屋裡頭罵道:“你們母女倆号喪呢?老婆子我還沒死,不用給我哭靈!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我們陶家短了你們娘倆的吃喝,天剛擦黑就鬼哭狼嚎的,也不怕把鬼招來!”
裡頭的兩人連忙松開,袁氏給女兒擦了眼淚,啞着嗓子說,“去竈房燒幾鍋熱水,你爹該帶着二丫回來了,别讓你爹擎等着用。”
陶枝紅着眼睛點了點頭,出了堂屋就見陶阿奶一雙眼睛瞪着她。
她扯了扯嘴角,叫了聲阿奶,逃也似的快步去了竈房。
這邊一鍋水才燒開,就聽到院子裡有人說話。
陶枝探出身子一看,果然是爹回來了。
陶老爹坐在院牆邊的石墩上歇息,阿奶在看竹簍子裡究竟捉了多少田雞,嘴裡念叨着今天抓的個頭都不大。
陶桃笑嘻嘻的跑到竈房門口來,伸出一雙滿是泥巴的小手央大姐給她舀一瓢水洗洗。
“姐,我今天在水田裡看見螢火蟲了。”七歲的小女孩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陶枝把妹妹領到檐下,讓她弓着身子站好,才把瓢裡的水慢慢傾出去。
陶枝心不在焉的答着,“嗯,那你怎麼沒抓幾隻回來玩?”
“明天再去抓,今天我得幫爹抓田雞呢,我抓到了兩隻!嘿嘿……”陶桃滿臉驕傲地伸出手比個了個二。
陶枝又忙把她的手按下去,“你再搓搓你的指甲縫,全是泥。”
陶老爹歇夠了就去竈房打洗澡水,提着一桶水往後院去了,一身的泥不好弄在屋子裡幹脆在豬棚邊上洗了。
陶枝也把剩下的熱水打了,逮着陶二丫去洗澡。
夜裡,陶枝聽着院子裡牆根腳下此起彼伏的蛙鳴聲,有些睡不着。翻了個身子一看,陶二丫躺在旁邊睜着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看着她。
陶枝被她吓了一跳,壓低嗓音說:“你眼睛睜這麼大幹什麼?還不快睡。”
陶桃窸窸窣窣的擠過來,小聲說:“姐,下午我在虎子家玩泥丸,他說……”
“他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