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微微睜大了眼睛,呆愣愣地看着陸光年沒有說話。
一旁看了全程熱鬧的玉生煙倒是先笑了出聲:“小阿年說得有道理,那弟子再重要也不能越過咱們家小冬雪啊。”
“這未免有些私心太過。”下首坐着的一名青衣長老這時卻插話道,“那位弟子我也關注了許久,雖出身低微心性卻是極好的,受了諸多挫折卻依然純善至極,實乃良才,不應該被一己私心埋沒才是。”
“埋沒?何長老若是惜才自己收徒便是,就隻會欺負人家小孩子不好當衆反駁你這個老不死。”不需陸光年和冬雪張嘴,玉生煙轉頭一臉厭惡地道。
那位何長老被當衆下了面子,臉上有些難看,半天沒有再吭聲。陸光年見狀輕嗽一聲,道:“何長老教訓的是,奈何晚輩修行不及長老深厚,難免偏心親近之人,還望長老見諒。”
“既然何長老都這麼說了,我若是執意不讓人家拜入主峰未免太過獨斷。”冬雪喝了半盞茶,見此機會順勢開口,面上有些賭氣地說道,“就讓她在主峰當記名弟子吧!正好我也該幫師兄分擔分擔了,讓她給我打下手好了。”
雖然對白惜子的抗拒沒有消減多少,但靜下心來一想,與其讓她在自己看不見的角落成長還不如放在眼前盯着。反正,現在看來陸光年還沒有混蛋到隻是見一面就把自己抛到腦後的地步。
“師兄覺得怎麼樣?”冬雪舉起空了的茶盞,遮住唇角處藏不住的冷笑,将決定權交給了陸光年。
“若是阿雪的想法,我自然贊同。”雖不明白冬雪反複無常的情緒變化,但陸光年還是張口應了下來,将水鏡中臉色慘白的白惜子記到了主峰名下,隻等第三場試煉結束。
“白惜子。”
一身灑金百花靛青圓領袍,打扮得像凡間刁蠻小姐的少女拿着一張名錄站在一衆弟子身前點名。
隊伍中一道纖細瘦弱的蒼白身影聞聲從人群中鑽出,用那雙濕漉漉的眼睛看着高台上張揚肆意的少女,怯生生地出聲道:“是,是我。”
“主峰記名弟子。”高台上的少女歪頭看着她,墜着豔紅珊瑚珠的小辮垂在胸前,看起來很是不好相處,“以後你就在我的名下做事。”
“是……”
白惜子唯唯諾諾地回頭看了一眼怒火中燒的冉秋,眼中積蓄的淚水似乎下一刻就要落下。
冬雪今日特意打扮得和冉秋有些相似,裝出一副惡劣的面皮來,攢着勁要來好好恐吓白惜子一番。
看着台下那張泫然欲泣的柔弱臉龐,再看看四周有些忿忿不平的一衆新弟子,冬雪默默吐出一口郁氣,将名單随手塞給身後站着的弟子,譏笑道:“這副楚楚可憐的樣子對我沒用,午時前讓我在開明殿見到你。”
開明殿是整個昆侖最為壯觀的宮殿群,占據着半座主峰,層樓疊榭,瓊樓玉宇,昆侖上下大小事務都在這裡處理,上到長老更疊,收徒拜師下到弟子俸祿,食堂夥食,對外買賣,都在分類過後藏在不同的地方,由專人負責。
身為代理山主,冬雪和陸光年一起在開明殿的偏殿裡處理政務,懸挂着紗簾的宮殿裡立着無數裝滿文書的立櫃,四處都擺着桌案和筆墨,最深處的珠簾下并排放着兩張被卷軸文書淹沒的書案,那便是他們兩個的位置了。
冬雪回來時,陸光年剛剛和幾個掌教商讨完新弟子們的教學計劃,一手撐頭半阖着眼小憩。
她無意打擾自家師兄的休息,在下首的一張無人桌案後落了座,拿起桌案上的财政表報打發時間。
“看得懂?”
“看不懂。”聽到陸光年的聲音,冬雪合上文書面無表情地回道。
“若是覺得文書無聊,阿雪可願意帶隊去赴今年的論道會?”
論道會每年都開,屆時的論道台是各方勢力展示新生力量的最佳平台,昆侖作為仙家之首從未缺席,一直是論道會上默認的裁判席。
“我都多久沒下過山了,師兄讓我帶隊不怕我把弟子們都帶丢了?”冬雪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靠在椅背上狀似無意地玩笑道。
論道會上名揚天下的天驕數不勝數,前世的白惜子便是其中之一,靠着她那所謂的菩薩心腸從當時的瀛洲少主手上搶下了論道台第一的機緣,成為昆侖新生代的代表。
冬雪沒有參加過論道會,那些打打殺殺的活動和她一個藥修幹系不大,隻是後面白惜子的事情傳得沸沸揚揚了她才從留守主峰的弟子口中聽到了幾句傳聞。
現在想想,那時的自己簡直閉目塞聽到了極緻,最後成功把自己逼到了絕路。
“所以,阿雪想去嗎?”
陸光年的聲音把冬雪從回憶中拉了回來,她有些恍惚地笑了笑,道:“去啊,這次我一定會去的。”
“阿雪?”
冬雪的視線落在陸光年擔憂的神色上,轉頭不經意地接着說道:“既然答應了,自然是我已經想好了的,不會出爾反爾的。”
說完,冬雪将文書蓋在臉上,仰躺在椅子裡,一副拒絕溝通的樣子。
白惜子來時,冬雪剛整理完草藥目錄,累得頭暈眼花的坐在廊下吹風。
她跟在一位抱着滿懷卷軸的内門弟子身後,看起來軟弱可憐。那名内門弟子臉頰绯紅,眼神時不時掃過白惜子,看到冬雪後小心翼翼地打了個招呼:“小師姐,白師妹說她不認識路,我便先帶她來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