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雪是對他們感興趣?”
或許是冬雪盯着那面水鏡看來太久,讓本就一直關注她的陸光年也注意到了水鏡,索性直接喚到眼前來。
眼前水鏡中一身白衣,身形瘦弱的白惜子站在人群中間,眼中含淚軟聲道:“都是我的不對,若是早些知道昆侖的第一輪試煉要登山,便提前準備好方便行事的衣服了!都是,都是我的不對!”
“這和你有什麼幹系?是她整天挑刺,這都接受不了還來尋什麼仙修什麼道?乖乖在家待着當你的大小姐不好嗎?”阮晃雙手叉腰,越過白惜子一臉厭惡地瞪視着不遠處神情倨傲,一身重紗華服的少女。
那少女也不甘示弱,一挑眉冷笑道:“本小姐有錢有勢,憑什麼委屈自己?她本來就是我家的家生奴才,跟着我出來修道是她攢了八百年的好運,我罵她幾句還有錯了?”
看到這,冬雪才從記憶裡翻找出水鏡中的兩位主角是何方神聖。
雖然前面她還覺得這幾個人心性都不适合修道,但在記憶裡他們的确成功拜入了昆侖。
特别是那位趾高氣昂的大小姐。大小姐姓冉,閨名冉秋,當年借白惜子的光也進了主峰做内門弟子,幫她做過些雜事,後面為保護白惜子死在了一處秘境裡。
但現在再看冉秋對白惜子的态度,實在想不出來她幾年後能幹出舍命救白惜子的事,她讓白惜子舍命救她還差不多。
冬雪回過神,下意識搖了搖頭:“我隻是有些無聊随便盯着面水鏡發呆罷了,師兄你呢?可看上了什麼好苗子?”
“這才剛開始,我眼力比不上諸位長老,哪裡這麼快就能看得些什麼。”陸光年收回視線,給冬雪倒了杯溫茶。
“诶!别這麼說,長老這會也什麼都看不出來呢,不準捧殺啊!”玉生煙可不吃陸光年這套,對着他們扇了扇扇子,佯怒道。
冬雪捧着茶盞小心抿了幾口溫茶,被暖氣熏得眯了眯眼睛懶洋洋地笑道:“玉師叔是因為沒有認真看吧,畢竟您不收人族弟子。”
“不是不收人族弟子,是不收弟子,這話可要說清楚,拜師收徒本來就是你們人族折騰出來的規矩,我們妖族才不管這個呢。”
妖族崇尚血脈,血脈傳承是構成整個八荒妖族的根本體系。權柄力量,權力地位皆由血脈傳承為先,在血系中代代流傳,至于所謂的師承則是人族獨有的傳承體系,妖族對此大多不屑一顧,玉生煙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哈——”喝了幾口茶,冬雪骨子裡的倦意被熱流重新勾了起來,她半伏在扶手上打了個哈氣,腦袋自然地靠到端坐着的陸光年肩頭,“我眯一會兒,若是看到了好苗子記得把我叫起來替你長長眼。”
“昨晚又熬夜看話本了?再這樣,等大師父出關定要讓她好好說說你。”陸光年看到冬雪眼底淡淡暈開的青黑,有些無奈地念叨道。
“說吧說吧……我,我好想師父們啊……”
冬雪聽着陸光年的話沉入舊夢之中,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到她的師父們了。
前世最後的時間裡,陸光年和她離心,昆侖衆人對她厭惡至極,而唯一寵她護她的兩位師父一死一瘋,什麼也沒留下,獨留她一人掙紮數年後選擇了赴死。
“咳咳!呼……”漆黑的地牢深處點燃一簇火光,照亮了那道懸挂在半空中的瘦弱身軀。
昔日的昆侖山小師姐如今再不複當年代理山主之位時孤高傲慢的模樣,她滿身血污衣不蔽體的被吊在空中,身上滿是受刑後留下的傷痕。
純淨的黑色眼眸早已是一片混沌的灰色,她已經看不見了。
白惜子穿着冬雪過去的華服,頭戴銀冠,手上捧着一盞昏黃的油燈,油燈裡的火苗脆弱飄渺,仿佛下一瞬間便要熄滅:“小師姐,你的好師父的确強大,追殺令遍布八荒,人人喊打還能安然無恙的活這麼多年,可你看如今…… ”
“哦,對了。你現在看不到了。”
“有屁快放!”冬雪的聲音嘶啞至極,像是指甲劃過鏡面一般刺耳。
“我把你的消息放出去了。”白惜子捂着口鼻走進監牢,将火光湊近冬雪布滿血痂的臉。
熾熱的溫度讓失去雙眼的冬雪下意識躲閃,反而牽扯到滿身的傷口。
“嘶——”
“感受到了嗎?你師父最後的垂死掙紮。”白惜子不再披着那張無辜面皮,露出猙獰惡毒的血肉來,“憑什麼?我難道還不夠恭敬?還不夠讨好他嗎!”
“他居然為了你,心甘情願地入了死局!馬上他的魂燈,就要熄滅了!萬劍穿心,這個死法你覺得怎麼樣?”
萬劍穿心?
冬雪緊閉的嘴唇中溢出大口黑紅的血液,她的腦中回蕩着白惜子的話。
她最後的親人,原本出逃在外的劍宗為了她萬劍穿心而死。
陸光年去哪了?她的師兄去哪了?
為什麼,他不來救我呢?
前世最後的記憶太過痛苦,太過混亂。其中的很多細節已經變得模糊不清,怎麼也回想不起來了。
再次醒來,殿中場景沒有什麼變化,隻是中間代表時間流逝的沙漏無聲地記錄下時間的流逝。
“我睡了一個時辰?”冬雪看了一眼沙漏,扭了扭脖子道,“師兄你肩膀也不嫌累,幹嘛不把我叫起來?”
“你這段時間好像都沒有好好休息,好不容易能睡一會叫你做什麼?”陸光年似乎已經看到了還算不錯的弟子,眼前多了幾個專門觀察單人的水鏡。
冬雪聞言沒吭聲,一手撐颌去打量陸光年眼前的那幾面水鏡。
然後不出意外地,冬雪在裡面再次看到了白惜子的身影,和她睡前看到的有些不同,這會的白惜子狼狽了不少,衣服上多了些泥土印子,頭發也有些亂了,正拉着冉秋在密林裡艱難穿行,那張巴掌大的臉因為疲憊微微泛紅,看起來更加惹人憐愛。
“師兄對她感興趣?”冬雪有些不舒服,敲了敲扶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