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說前任首輔方海衍變法維新,開創了大景的太平盛世,那當今的次輔瞿司永,則是以一人之力護住了海晏河清。
三歲開蒙,五歲吟詩,十歲文論驚豔天下,十五歲殿試奪魁,就此踏入仕途,至今二三十年,清名遠播,若不是資曆相對較淺,恐怕早就坐上了首輔的位置了。
他不僅是大景出了名百年一遇的天才,更是無數學子崇敬的清貴谪仙。
見她神情錯愕,齋長歎了口氣,将她和顧亭之扶了起來,壓低聲音道:“這件事情牽扯得太廣,若是細查下去,大半個京城的權貴都會牽涉其中,到時候隻怕面子上都不太好看。”
顧亭之有些譏諷地笑笑:“如此說來,瞿次輔已經選好了待他受過的人選了?”
一直冷眼旁觀的院長終于開口,幽幽道:“兵部武選清吏司主事薄安,已經承認了所有事情是他一人謀劃,現下已經押在獄中,等着判決了。”
兵部主事?就連對政局遲鈍如虞簡,也聽得出來瞿司永實在下了一步妙棋。且不說兵部和内閣相對牽制較少,薄安和瞿司永大概平時也鮮有私交。把他推出去擔下所有的罪名,就算捅破了天,他瞿次輔也一定是清清白白的一身正氣。
倒是不知道薄安究竟有什麼把柄捏在了他手裡,才不得不背了這麼大一個黑鍋。
院長低頭呷了口茶,盯着茶杯出神。虞簡心中驚濤駭浪,忍不住開口問道:“隻是一個六品主事,十幾年前怎麼可能有權勢替換出牢中死囚?更不用說在各府之中安插内應,逃避追捕——主犯是薄安,就算說出去,會有人相信嗎?”
騙人的鬼話,假得離譜。
“薄安到底有沒有能力做出那些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案子有了結果,有了可以向皇上交代的主犯,就算是皆大歡喜,不是嗎?”語氣依然恭敬如初,但笑意卻愈加冰冷,眼中卻沒有一絲溫度。
他說得太露骨,院長面上有些挂不住,低低呵斥了一聲:“亭之!”
他瞪視了顧亭之片刻,終究還是無力地搖了搖頭,低聲道:“亭之,我曉得你們現在年輕,意氣盛,可許多事情并不是那樣的。”
“參與其中的權貴人數衆多,還有一些富骨豪門,更不必說他們之間婚姻宗族,互為護持,如果想動瞿司永,就是要動搖京城氏族的根基。”
若是沒有家族的支撐扶持,想要長久地身居高位,就是癡心妄想。京城涉案官員背後的勢力之大,非同尋常。更何況現在所有人早就是一根繩上的螞蚱,為了自保,一定會不遺餘力地反撲,不惜一切代價地阻止真相曝光。
願意推出一個薄安,已經是他們最大的誠意和妥協。這樣的手段,和當初試圖勒索方家時如出一轍。
倒還真是百用不厭的了。
齋長的語氣中有深深的疲憊,看上去仿佛又蒼老了幾分:“當初我朝廢大理寺,分職于昭衡和聽無二司,創清正閣,本來就有許多人反對,隻是靠着這些年的功績才堵住悠悠衆口。”
他沒說完,但顧亭之和虞簡聽出了他的意思——說白了,不過是以清正閣做威脅罷了。
權勢滔天,竟能嚣張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