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正閣動作很快,不過短短幾天,已經将案件完全接手過去。虞簡和顧亭之雖然名義上還負責着案子,但能接觸到的信息越來越少,不過是挂名而已。
虞簡自然是萬分不服氣,賭氣一般想要養好傷口,早日回去。以至于景微端來的藥,即使再苦澀難喝,她也能憋着一口氣喝完,硬生生喝出了豪氣萬丈。
“喝藥比喝酒還要主動,倒是頭一回。”沈鏡雲有幸圍觀了一次,被驚得乍舌,留下如是評價。虞簡從前對于苦味深惡痛絕,恨不得滅了苦瓜和蓮子的九族,更不用提湯藥了。
她肯乖乖聽話,也省了景微不少事情。她精心調理了三四日,虞簡的傷勢已經逐漸穩定下來,臉上也恢複了血色。然而景微剛剛應允她可以起身走動,她就開始盤算起怎麼說服顧亭之,立刻回到京城。
閑來無事,景微陪着她在驿館裡溜溜達達,正巧撞見了顧亭之在天井中,從一隻飛訊禽腿上解下紙條。虞簡趕緊湊了過去:“閣裡來消息了?和案子有關嗎?”
顧亭之展開紙條,示意她一起看。景微識趣地借口要去抓藥,留下他們兩人在院中。虞簡探頭看了看,紙條上隻有簡單明了的“此案已結”四個字,順便蓋了個歪歪扭扭的印,算是認證了是清正閣的消息。
這就結案了?
所以指使者是誰?戲班抓到了沒?失蹤的幼童到底有沒有找到?
虞簡将紙條翻來覆去看了半天,試圖找出其他的信息,卻一無所獲。她一頭霧水地問顧亭之:“這是什麼意思?”
顧亭之蹙眉,默了默才道:“院長的字迹。看起來他們已經結了案,而且……不想告訴我們最終的結果。”
——要麼就别說結案,要麼就直接說清楚案件真相,吊人胃口算什麼本事?虞簡耐不住好奇心,一拍腦門就做了決定:“師兄,要不我們啟程回去吧。”
且不說她傷口剛剛開始愈合,就算再過小半個月回去,路途颠簸,也會牽動傷口。顧亭之幾乎要被她氣笑,輕斥:“胡鬧。你一條胳膊都不想要了?”
不料虞簡神情認真,掰着手指頭算給他聽:“坐馬車回去也就五六日路程,有景姑娘照顧,不會有事情的。但要是想等傷完全養好還要一個多月呢,到時候黃花菜都亮了。”
她輕輕戳了戳顧亭之衣袖,帶了些撒嬌:“師兄難道甘心,這個案子就這麼結束嗎?就這麼草率結案,肯定有蹊跷。”
共事了這段時間,她雖不敢說完全了解顧亭之,但也自認為摸清了他的性子。顧亭之其人,不在乎案子的功勞,也不在意最後的判決,吸引他的,從來隻是真相而已。破案于他而言,更像是一場局外人的解謎,在寥寥無幾的線索中,以劍刃般的冰冷和精準,抽絲剝繭地接近真相。
他便是利劍,藏在精緻雕琢的鞘中,清寒孤冷,隐其鋒芒。
而清正閣,更是這天地間的劍,執公正,平冤雪。
因此她有一萬個理由自信,顧亭之不會拒絕這樣的誘惑,隻有知道了所有的來龍去脈,這個案子在他心中,才是真正了結。
顧亭之望着手中的紙條,陷入沉默。虞簡心中竊喜,覺得自己簡直神機妙算,看透人心,實在是個妙人。
“——不行。”顧亭之開口,語氣中完全沒有商量的餘地。“既然結了案,回去也改變不了什麼。等你養好了傷,再回京城了解情況不遲。”
虞簡:“……”她錯了。
既然說不通道理,虞簡幹脆破罐子破摔,跺了跺腳:“我不管。你不陪我,那我自己就偷偷溜回去好了。”
話一出口,她才意識到這樣實在有些逾矩,臉頰一紅。好在顧亭之沒有在意,微微苦笑,似是真的拿她沒了辦法。他看了眼手中的紙條,歎道:“如果你堅持想要現在回去,那我陪你吧。”
虞簡一怔。顧亭之松口得如此之快,是她沒有想到的。但既然師兄已經點了頭,她歡呼一聲,立刻想要回房間收拾行裝。轉身的時候“哎喲”了一聲,聽得顧亭之心頭一跳。虞簡用完好的那條胳膊向後揮了揮,示意他不必擔心。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院落轉角出,少年才放下眉頭,低低說了聲:“你慢些。”
輕柔得仿佛擔心驚起塵埃。
聽說虞簡想要乘車回京城,馬屁精原貞立刻準備好了一輛馬車送到驿館門口。車内寬敞舒适,還特意鋪上了一層軟墊,防止太過颠簸。原知府還帶了口信,請求他們千萬美言幾句,自己最初并不是有意隐瞞,隻是略有疏忽雲雲。
這樣的話留着被罷官的時候再解釋吧。虞簡心中不屑,但是車不收白不收。
景微本來還想阻攔,但架不住沈鏡雲言之鑿鑿,拍着胸脯保證虞簡真的做得出來一個人偷偷溜走的事情,才終于點頭同意。
日夜兼程,終于在第四日天微亮時趕回了清正閣。不料院長卻似乎早早料到了一般,傳話讓顧亭之和虞簡立刻去見他和齋長,不得耽誤。
大清早的,老人家是剛醒還是沒睡啊?虞簡心裡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