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班?
顧亭之緩緩擡頭看她,眼中有光彩閃動,重複了一遍:“戲班……帶走孩子的人,是戲班。”
——所以即使停留在一個陌生地方也不會引人注目,戲樓中戲班來去不斷,自然不會引人注目。
至于藏匿孩童,就更加輕而易舉。戲班魚龍混雜,即使多出幾個孩子,也可以說是剛收的徒弟,沒人會去深究。
他們不需要刻意隐匿行蹤,反而以這層身份,光明正大地輾轉于各地。
原來如此。
虞簡腦中忽然回想起羅氏的話:“我陪他買了點心,聽了場戲,最後去了文房四寶的鋪子挑了支新的筆……”
聽了場戲——方瑛失蹤前,的的确确去聽了場戲!
何況羅氏和方海衍都提到過,方瑛是常常會随着母親去城中戲樓的。
洶湧的困意在瞬間消失,虞簡撲向卷宗,找出了之前看過的一本,當時她看的時候不屑一顧,還和師兄開玩笑,嫌棄那孩子聽說書的喜好對于破案毫無用處。
卷宗上白紙黑字,寫得分明——平日裡常去戲樓茶館,聽說書唱戲,為此還常常被父母責打。
“他們去戲樓的時候,或許團夥中有人和他們搭上了話,獲取了信任,所以失蹤的時候沒有強行擄走的痕迹……因為他們原本就見過。”
想通了其中關鍵,虞簡精神一振:“還來得及——立刻讓各府清查所有戲班,是否有失蹤幼童在内;另外派飛訊禽傳訊給清正閣,徹查京城内失蹤幼童的蹤迹,或許能有所收獲。”
茲事體大,牽扯到全國各府,已經不是他們能擅自做決定的了。虞簡下意識等着顧亭之作決定,見他思索許久,方才颔首道:“去安排吧。但對方恐怕早就察覺到了,已經有所準備——也隻能賭一賭運氣了。”
事到如今,他也沒有了十足的把握,更不知道将要面臨的究竟是怎樣的罪惡。
虞簡正想去吩咐官差準備飛訊禽,忽然想起了什麼,轉頭看着顧亭之,猶豫道:“師兄,今日的計劃……你待在方家就好,不必前去。抓捕嫌犯和其他的事情,就交給官府和我吧。”
她并不想讓師兄前去。不知為何,她心頭籠着不祥的陰雲,隐約覺得有什麼事情将要發生,卻又說不清楚來自于何處,暗暗心驚。
然而方瑛尚未找回,一切線索都還是猜測,他們至少要在這一次,在對方之前搶占先機。
顧亭之聽她這樣說,清峻的面上看不出一絲情緒。在虞簡近乎懇求的目光中,他終于點了點頭,輕聲道:“好。”
虞簡這才松了口氣。
等到安排好了所有事情,卻也沒有時間再讓他們休息了。虞簡送走最後一隻飛訊禽時,已經日近隅中,到了該去方家的時候。
按照約定,原貞早已秘密調出了庫中萬兩假銀票送去。顧亭之前往方家等待,虞簡則直接在古松邊等着嫌犯前來。若是方瑛安然無恙地被送回,由顧亭之點燃信号煙花,傳遞消息。
臨分開時,虞簡雖然心頭惴惴,卻仍然笑着和顧亭之打趣:“師兄放心,等我抓住了嫌犯,一切就真相大白啦。”
她其實也沒底,但不敢在師兄面前表現出來,隻能強撐着場面罷了。
顧亭之溫和笑笑,并不拆穿她的心思,深深看了她一眼:“你自己萬事小心。”
田埂東南角的古松大約三四人合抱粗,極是顯眼,不知已經經曆了多少年風霜。再往南走,就是一片稀稀落落的樹林,尚未被開墾。虞簡找了棵視角開闊,正好能看見古松的歪脖子樹,飛身躍上,安靜等待着。
她倒要看看,到底是什麼人敲詐到了清正閣頭上,還妄想逃脫法網。
日頭剛過正中,遠遠地就看見方義諾捧了個木盒走來。他徑直走到古松下,将木盒放在突出的一節樹根上,不敢停留,一步三回頭地走了。虞簡更加全神貫注,等待着有人出現,取走木盒。
雖然還沒入夏,但天氣已經有些熱了。陽光終于沖破了雲層跌落下來,在田間掀起熱浪滾滾。虞簡又等了快一柱香的功夫,可田埂上除了幾隻大搖大擺的野禽走過,連半個人影也無。
難道對方反悔,不願意送回方瑛?亦或是官府出了内應,将銀票是假的事情洩露了出去?虞簡不知道是哪一環出了差錯,在樹梢盡力隐匿着身形,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她幾乎想要放棄時,一聲煙花破空的聲音響起。虞簡錯愕地看向方家的方向,看到那燃着的小小光點時,險些從樹上摔下去。
——對方連錢都不要,直接把方瑛送回去了?
這是什麼良心綁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