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欲識郎時,兩心望如一。理絲入殘機,何悟不成疋。
——《子夜歌》
該從何說起呢?
一步錯,步步錯。直至行至山窮水盡,悔無可悔,我才恍然發覺自己的一生寫盡了荒唐。
“阿雲,阿雲!我願生生世世和你結為夫妻,永不分離。”
我曾經以為聽到的是缱绻情話,恨不得将每一個音調揉碎了融進血肉,把洶湧的愛意刻入骨髓。那時我曾想,他要什麼也便給了。
我蒙住了自己的眼,隻在心中描繪他最好的模樣。
可最後我才懂得,永世相随,是最陰冷惡毒的詛咒。
“……牡丹娘子要嫁人,石榴姐姐做媒人。桃花園裡鋪行嫁,梅花園裡結成親……”
隔壁的瘋女人又在哼歌了。恍惚間,我又想起了那個雷雨交加的夏日,那個令我悔之莫及的初見。
仲夏的雨總是來去匆匆,可那日不知為什麼,下了許久也不見停下。小院裡積水漸漸深了起來,我被炸雷吵得睡不着,索性起身去院中踩水玩。
即使是在内院,也是不合規矩的。乳母大呼小叫地站在廊上,提着衣裙想要沖下來。我笑嘻嘻地舉着一把傘,卻抵不過雨滴從四面八方打過來,衣裳很快淋得透濕,發髻也散了,濕漉漉地貼在臉頰上,是一種我從未感受過的奇異觸感。
這樣逾矩的行為很快被制止,乳母将我帶回屋子,熱熱地燒了水泡澡,又煮了姜湯命我一口氣喝下,她一面添着熱水,一面唠叨着要去告訴父母,說我是如何的頑劣。
雨夜帶來的片刻涼意,就這樣轉瞬間,溜走了。
然而乳母保護得再周全,我還是着了涼,鼻子悶悶地有些透不過氣來。我不敢去找阿雁,隻好一個人在府中轉來轉去。
聽丫鬟說,先前府裡來了個避雨的商人,狼狽不堪地叩響了門。我好奇心起,想要看看别人淋成落湯雞究竟是什麼樣子。
等我在廳堂外探頭探腦時,他也早已換了衣裳,端坐着和父親交談。他雖然年紀極輕,看着也有些富态,可談吐之間極有見地,不似尋常商賈般媚俗。
我正聽得頻頻點頭,冷不防打了個噴嚏,打斷了屋裡的對話。他循着聲音看過來,視線交錯的瞬間,他猛地吸了口氣,掩飾性地轉過了頭,紅了臉抓緊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