钰兒抹抹眼淚,傾訴道:“阿雅,你不知道愛一個人有多辛苦,我愛他這麼多年,陪着他這麼多年,他卻要娶别人。哼,雖然夜哥哥方才對她許諾,可我知道夜哥哥并沒有愛上她。他之所以對她假意許諾,定是佯裝給我看的,為的是要我死心。可我纥奚钰兒不會就這麼放棄的,我這一生都跟定夜哥哥了。”
賀雅聽後頗為佩服钰兒的勇敢與堅決。
“钰兒姐姐,我支持你。如果我也能像你一樣勇敢就好了……”
钰兒瞧了瞧欲語還休的賀雅,鳳目微眯:“你要像我一樣?難道你已經有了喜歡的人?”
賀雅羞澀道:“我……我告訴你,你可不許告訴别人哦,這是秘密。”
钰兒笑道:“好好好,我們的小雅都開始有小秘密了,快來跟钰兒姐姐說說。”
“嗯……其實我……喜歡辰哥哥……”說罷賀雅抿着嘴,臉紅羞澀的低下頭。
钰兒驚訝的張大嘴巴,思索半天才說道:“你竟然喜歡小辰?你喜歡小辰?那個花花公子你應付的了嗎?”
賀雅焦急正色道:“不許這麼說辰哥哥,他那不是花心,你不懂。”
钰兒好奇道:“你懂他?那你說說小辰他是怎樣一個人?”
賀雅抿抿嘴,嬌羞道:“我喜歡他很久了,從小時候我被蛇咬傷,他為我吸毒血時起。當時我就想,有一天,我要嫁給辰哥哥。有他在,我就很安心。他是一個重情重義之人。他待人好,哄女孩子開心,又不占她們便宜,他絕不是輕浮浪蕩的男子。他不過是用這樣看似玩世不恭的模樣僞裝自己。他渴望快樂,向往自由。可他并沒有表面上那般灑脫,他心中藏着許多悲涼和無奈,但他不想把難過帶給别人。這就是辰哥哥,别人看不到的他。”
钰兒眉眼輕笑:“你說的對,你若喜歡他,自然比我懂他。可是小辰他可能不适合你,你還小,我們都将你當作小妹妹。愛情很複雜的。”
“我已經十八歲,不是小孩子了。我們不似漢人女子二八年紀或已為人妻,為人母,但爹爹娘親早就為我的親事打算,我推脫着說再過幾個月,再過幾個月。不過就是為了等辰哥哥。我知他一直拿我當妹妹看,不過沒關系啊,以後他喜歡我就好啦。你可以一年又一年的等着夜哥哥,我也可以一直等着辰哥哥。”
賀雅的愛情簡單而明媚,有那麼一刻,钰兒從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漫長的歸程衆人心思各異,滾滾車輪碾壓着積雪,仿佛也從人們的心上碾過。當賀雅在晚席上再次為拓跋辰呈上熱酒,钰兒佯裝不經意閑來談笑:“小辰,你知道阿雅為什麼隻給你熱酒卻不給夜哥哥呢?”
賀雅聞言一驚,為拓跋辰斟酒的手晃了晃,向來心細的她竟将酒倒灑了許多。
拓跋辰不以為意:“若是大哥想喝酒,當然是钰兒姐姐伺候,賀雅何須多此一舉。”
“此言差矣,”钰兒道,“你這紅塵中出入的公子哥,怎會連小女子的心思都不懂?”
拓跋辰無辜的眼神望向钰兒:“若說别的女子,小辰或許不懂,但钰兒姐姐的心思……嘿嘿……”
說這話時,拓跋辰微眯着笑眼不懷好意的挑挑眉,話不說盡,但大家都懂。钰兒的心思擺在明處,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對拓跋夜的愛意,生怕誰搶走她的夜哥哥。
钰兒含笑道:“我的心思誰人不知,我說的是阿雅的心意,你是真不懂呢,還是跟我裝糊塗呢?”
世人都道女子的心思最難猜,此話甚為偏頗。難猜的是你中意的女子,而中意你的女子心思最明了。
拓跋辰如何不知,賀雅對她一往情深。既然她不挑明,他又無意,便裝傻到底。他願意接受賀雅對他所有的好,隻是不願傷她的心。而他的默許,終将賀雅推向無底深淵,萬劫不複。有了前因,方有後果。所有的悲劇都有始作俑者,而局中人也必定深受其害。
拓跋辰笑而不答,自斟自酌了一杯熱酒。
賀雅一陣惱羞,一陣失落,她強作歡笑道:“這幾日阿珠不在,沒人陪奇哥哥說話,我給他送些酒去,讓他喝醉了早些休息。”說罷轉身匆匆離去,背過身的那一刻,熱淚灼傷了眼眶。
宇文新月是第一次聽見賀雅稱小奇為哥哥,雖說賀雅年紀最輕,可她身為貴族小姐如此稱呼拓跋夜的貼身護衛,看來小奇在衆人之中有着很重要的地位。
钰兒瞧着賀雅不争氣逃避的樣子,許是感到同病相憐之意,她猛地灌下兩大碗酒,終于忍不住戳破了那一層窗戶紙:“小辰,我今天明明白白告訴你,昨夜賀雅親口承認,她喜歡你!她喜歡你……”
這話是對拓跋辰說的,可“她喜歡你”這四個字,說的那麼用力,又那麼無力,仿佛是在說她自己對拓跋夜的情意。
“我告訴她,你很花心,你們不适合,可她那個傻姑娘,怎麼聽得進去呢,她一心一意對你好,隻盼有一日你會愛上她。”終是當局者迷,這些話說的是賀雅,又何嘗不是她自己。可身在局中,總是身不由己。
拓跋辰收起微笑,嚴肅道:“钰兒喝醉了,我送她回去。”
剛剛掀開帳簾,寒風襲過,賀雅柔弱的身形近在眼前,她面上的溫柔盡退,眸光凜冽,冷冷道:“我對你說,那是秘密,為何你将它公之于衆?我信任你,将我内心最羞澀最隐秘的情感告訴你,你卻将它視作笑話!”
钰兒此時的苦楚是如何也道不明了,她何曾将此當作笑話侃侃而談,她明明是伴着苦酒娓娓道來。她心疼賀雅,也為自己買醉。此刻她那被風洗禮的酒意不但未散,反而愈加眩暈。
钰兒幾欲辯白,都找不到機會組織語言。隻得繼續聽賀雅蓄意報複的惡毒言語:“你知道為什麼夜哥哥不喜歡你麼,”她冷笑幾聲,道:“隻因你不配!”
話及此處,确說到了钰兒的痛處,她亦不甘示弱道:“好,今天話說到這份上,你我的情誼算是盡了。”
即使同賀雅情分盡了,钰兒還是沒有在言語上報複她,隻因她意識到賀雅憤怒的原因,不是所有人都是纥奚钰兒,不是每個人的情感都需要擺在台面上。
她信任自己,将那份心意同自己講,在某種層面上,确是自己背叛了賀雅。但賀雅觸碰了自己的底線,她可以怨憤,自己也可以道歉,但她不該拿拓跋夜傷害自己。
賀雅卻強勢道:“不。”
不曾想賀雅竟拒絕了,就在钰兒晃神間,伴着滿腔仇恨的一巴掌狠狠扇在她凝脂般的臉蛋上,印在臉上的掌印指節分明。
拓跋辰着實吓了一跳。她從未見賀雅生氣,亦從未見過女子這般兇狠憤怒的樣子。
“方才你負了我,如今才算恩怨兩消。”
賀雅揚起陰狠得意的笑容,拂袖而去。
很多事情無法道明對錯,賀雅責怪钰兒說了她的秘密,可秘密卻是從她自己嘴裡說出來的。那時的她并不明白,秘密為何。
凡是能說出來的,就不是秘密。昨夜你若同她講,今日她就可能告訴别人。所以無論你跟她說什麼,那都不是秘密。
這世上能說出來的都不是秘密,藏在心裡的才是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