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新月不想和此人有任何瓜葛,淡淡道:“謝公子相救。”便示意阿珠、碧瑤随她離去。
拓跋辰聽見她此時的聲音晃了下神,似乎有些熟悉,卻又與剛才和小奇說話時音色不同。還未來得及多想,戴着面具的三人已行開了一段距離。
拓跋辰急忙上前追去,奔至鬼面女子面前,朗笑道:“在下并無惡意,隻是想與姑娘交個朋友。”
宇文新月見到此人,就會想起那日種種,眼中盡是煩躁,怒道:“讓開!”
拓跋辰不禁笑容僵在臉上,且不說他剛剛救過她,即使素昧平生以他的風采俊朗,任是拓跋部的姑娘哪個不為之青睐,誰知在宇文部中竟第一次碰了釘子。他愣愣的呆立在原地,任鬼面女子從他身旁走遠仍不敢相信自己吃了閉門羹。
他站了很久,想了很久,明明英雄救了美,還主動贊美了她的善心而非美貌,當然他也不知那面具下的模樣是美是醜,接着俊朗的英雄笑意盈盈的表達了自己的無害,怎麼就惹得她無禮的拒絕?
他明明沒有一點猥瑣之舉,這女子也太沒禮貌了……
嗯,對,她隻是沒禮貌而已。
可能是長得醜比較自卑吧,怕我讓她摘下面具看到她的樣貌失望吧。
嗯,一定是這樣。
拓跋辰終于想明白了,歎了口氣道:“她一定是想太多了,明明說了隻是想交個朋友的嘛。”
站在一旁的紹言見拓跋辰面色逐漸恢複和緩,方才上前:“公子,可是想明白了?”
拓跋辰斜瞥了他一眼:“她隻是太自卑了才會如此,要不然會戴着面具嗎?”
紹言憋笑道:“是是是,以公子的英俊神采令天下女子見之不忘,思之如狂,怎會有女子忍心拒絕公子的美意呢?”
“你……”拓跋辰咬牙切齒,該死的紹言竟敢将他被拒絕的話說出來,真是該好好教育教育了。
紹言見狀,并沒有為自己方才的話後悔,他正想挫挫他家公子的驕傲自滿呢,這是誰家的姑娘出現的真是時候。
紹言竊笑着溜之大吉,拓跋辰疾步追趕:“好小子,别讓我逮着你!”
暮色街道中,兩個年輕男子穿行于往來人群中,身後男子時不時喊着:
“讓我抓着你罰你抄詩經百遍!”
“再抄論語三百遍!”
“還要罰你背我回榆城!”
若不是聽見這些話語,前方一路奔逃的青衫少年恐怕早就被當作竊賊攔住。
路人歎笑:“又是哪家公子不愛讀書,跑出來玩了。”
***
霞光滿天,街上人漸少,碧瑤摘下面具問道:“方才那公子相貌堂堂,還出手救了小姐,應是沒有惡意,小姐何以如此……”最近小姐實在是太奇怪了,連這個自诩最懂小姐心事的碧瑤都捉摸不透小姐怪異的行為。
宇文新月停住腳步,認真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他今日救我,明日也可能害我。總之,不要浪費時間在外人身上。”
宇文新月的改變令在場兩人目瞪口呆,這哪是他們所認識的小姐說出的話。
阿珠不動聲色拿掉豬頭面具對兩人小聲說道:“有人跟蹤我們。”
“走,回客棧。”宇文新月拂了拂臉上的面具,原來它還是有些用處的。
回到客棧,宇文新月思索道:“這裡不安全,等天黑我們便離開。”
阿珠道:“可是那些人若在暗中盯着我們,即便是天黑也能跟着我們。”
“我自有辦法。”
“小姐有何妙計?”
宇文新月邪魅一笑:“你忘了,我最喜歡的是什麼?”
阿珠和碧瑤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當夜,客棧的馬廄和柴房大火四起,原因不明。客人們紛紛逃離,唯店老闆瞧着蔓延的火勢悲天嗆地,這一生的心血即将化為一片廢墟。
宇文新月能夠補償的,便是以十倍的價值讓阿珠悄悄遞到店老闆的懷裡。店老闆迷蒙着雙眼打開包裹,萬兩銀票,翡翠明珠,金钗玉镯。那是他十輩子也賺不到的。還未等他清醒,阿珠已消失于人海。
店老闆終于不再悲天憫人,手中的包裹足夠他在景安城再開十家連鎖客棧。他起身抱緊懷中财物,今日的大悲大喜使他明白一個道理,世事無常,何必執着。
他招攬着呆在旁邊不知今後何去何從的夥計們,大喝道:“走!今日帶弟兄們住客棧去!今朝有酒今朝醉!”
宇文新月雖有所補償,可她的所為卻令碧瑤身陷迷惘。她所認識的小姐,待人善良,怎會因一己之私便損毀他人一生事業?
她忽然想起兩年前榮安府的大火。也許,小姐從來沒有變過,隻是她從未認清而已。
***
城中一處酒坊雅間,紹言為拓跋辰添了一杯酒,說道:“那女子在混亂中不知所蹤了。”
拓跋辰輕然舉起酒杯;“這麼巧,她住的客棧剛好失了火。”
“需要派人去查嗎?”
“罷了,我們又不是宇文部的,這等閑事管來作甚。”
“不過公子怎料戴着面具的女子便是那日山中破廟所救之人?”
拓跋辰一口飲盡烈酒:“沒有哪個女子曾那樣對我說話,我怎會認錯。”
紹言又開始犯渾:“這般說來,那女子并不是因自己相貌醜陋才拒絕公子咯?”
拓跋辰佯怒道:“你若想另謀差事,盡可繼續說。”
紹言嬉笑配合:“紹言不敢,紹言知錯。”
拓跋辰自行又添了一杯酒,眉目中隐着淡淡憂慮。
紹言見狀問道:“若不然,再派人四處打聽看看,能否尋到那女子的蹤迹?”
拓跋辰苦笑一聲,她隻是對那女子感到好奇,不曾想再次相遇卻又施計失蹤,怎能令他不更生好奇。
紹言第一次見拓跋辰為一女子傷神,轉言道:“想來那火應是她放的,再者她那日在公子走後是如何對待那個騙她之人的。她在廟中尋到一塊佛像的陶瓷碎片,割其眼剝其手筋,待其血液漸漸流失而亡。手段何其狠辣!男子見之尚且目不忍視,何況一柔弱女子!”
拓跋辰也覺得此女行事過于狠辣,卻又如此的特别。他無法停止好奇,此女子究竟是什麼人,在她身上發生什麼事,才有如此手段作風。
他忽然笑道:“紹言,你說我莫非中了那情蠱?”
紹言驚愕失色:“那公子我們趕緊啟程回榆城吧!席城先生應是在大公子處,我們回去找他的兩個徒兒為您解蠱!”
拓跋辰伸手敲了下他的額頭,“你小子的機靈哪裡去了,我說笑呢!”
紹言委屈道:“此事也能開玩笑的?紹言一聽說公子中了情蠱,一時擔心還來不及,哪能以為是公子在開玩笑。若是一般人不曉得蠱毒的厲害還能不放在心上,紹言跟在公子身邊可沒少聽說巫蠱之禍。何況在我們身邊便有善于制蠱的巫女冷鸢。”
“好好好,紹言說的句句在理。我自罰一杯可好。”
紹言開心道:“公子,我們現在如何打算?”
“我拓跋辰做事哪裡有什麼打算,慢慢等着吧!”
“等着?我們千裡迢迢來這裡就是幹等着?”
“難道你要我進宮搶了那宇文家的小姐,然後一輩子對着那個無趣乏味的嬌小姐?”
“這……可是公子來這裡不就是為了此事麼……”紹言着實糊塗。
“這你就不懂了吧,我要是不逼他一把,他又怎麼能坐穩繼承人的位置呢?”
“可公子意不在此,隻要跟可汗說明白,将大公子定為繼承人不就皆大歡喜了嗎?”
“你以為繼承人的位置是我一句話就能擺平的嗎?世事若能如此簡單,我也不必大費周章了。”
“也是,您是天女之子,可汗一直對您寄托厚望,怎知公子竟頑劣不堪,惹得他老人家……”紹言一不小心将可汗對拓跋辰的評價轉述出來,感到失言的他頓覺頭皮發麻。
“你說什麼?”
紹言不敢直視拓跋辰的眼神,丢下一句“紹言謹遵公子教誨,回屋慢慢等着去啦”,便撒腿就跑。
“你給我站住!”
紹言哪裡還會乖乖留下,早已溜之大吉,生怕平日看似溫潤如玉的美男子會變成辣手摧花的暴君,而他并不想成為那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