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細雨裹着桂花香滲進記憶工坊，範陽将最後一片修複好的老唱片碎片嵌入轉盤，轉盤邊緣的齒輪發出細微的咔嗒聲。工作台旁的玻璃窗上凝着水珠，模糊了街道對面新開的咖啡館招牌，卻清晰映出蘇晚抱着檔案袋匆匆跑來的身影。

"市圖書館要辦'聲音記憶展'，"蘇晚摘下沾着雨絲的眼鏡，用衣角仔細擦拭鏡片，睫毛上還挂着細碎水珠，"他們看過咱們修複的老唱片和錄音故事，點名要作為核心展品。但是現在遇到個大難題，展廳布置必須在三天内完成，時間實在太緊了，咱們人手和時間都不太夠，這可怎麼辦才好？"她話音未落，李阿婆拄着雕花拐杖推門而入，藍布頭巾邊緣洇着雨水，懷裡卻緊緊護着個油紙包。

"小範，我把年輕時繡的鴛鴦帕找出來了，"老人在藤椅上緩緩坐下，輕輕展開褪色的紅綢，金線繡的鴛鴦在台燈昏黃的光暈下泛着微光，"聽說展覽要講老物件的故事，這帕子還藏着段姻緣呢。當年我和老頭子定親，這帕子就是信物，後來他去當兵，一直貼身帶着，回來的時候邊角都磨破了，我又重新繡了一遍......"範陽接過帕子時，指尖觸到綢面細密的針腳，突然想起李阿婆賬本裡夾着的泛黃婚書。

正當他思索展陳方案時，活動中心的玻璃門再次被推開。林遠山帶着數位設計師模樣的年輕人走進來，黑色西裝肩頭沾着濕潤的梧桐葉。"範先生，"他将平闆電腦遞給範陽，屏幕上是3D建模的展廳設計圖，現代感十足的幾何線條與光影效果交錯，"我讓團隊做了幾個方案，有科技感十足的沉浸式投影方案，也有複古懷舊的老物件陳列方案，但總覺得缺了些......缺了那種能讓人靜下心來，慢慢品味故事的氛圍，您見多識廣，能不能給些建議？"話未說完，角落裡傳來紙張翻動聲。

趙大姐正蹲在資料堆裡，手裡攥着張皺巴巴的舊報紙："範哥！我找到老張爺爺年輕時在戲園子當琴師的照片了！"她興奮地舉起照片，泛黃的相紙邊緣還留着老照相館的燙金字樣，"要是把老唱片和照片擺在一起，再配上他拉二胡的錄音，參觀者肯定能更有代入感。對了，我還找到他當年的演出節目單，上面還有很多老藝術家的簽名呢！"

範陽的目光掃過滿室忙碌的人群，突然取下牆上的素絹。他蘸着清水在絹上勾勒出展廳布局，筆尖遊走間，将李阿婆的鴛鴦帕、老唱片轉盤與老照片的位置逐一标注："範鑫曾言'萬物各得其所，而後成韻'。"他将絹布鋪在長桌中央，"老物件是骨，故事是魂，而展廳便是承載它們的畫框。我們可以以時間為脈絡，從民國時期的老唱片開始，到解放後的生活錄音，再到現代的民間故事，讓參觀者能感受到時代的變遷。"

當夜，工坊的燈光徹夜未熄。範陽戴着白手套，用鑷子将李阿婆的鴛鴦帕固定在特制的亞克力展架上，又在旁邊擺放了她和老伴年輕時的合照、結婚請柬複印件，以及根據口述整理的愛情故事文本。蘇晚則對着錄音設備反複調試，将老周講述舊書店往事的聲音與修複後的老唱片旋律融合，還加入了古籍修複時紙張翻動、糨糊塗抹的環境音，讓整個音頻更有層次感。當晨光再次爬上窗台時，展廳已初具雛形——旋轉的老唱片模型懸在半空，下方的電子屏循環播放着修複過程的延時攝影，旁邊的展櫃裡陳列着修複前後的對比物件。

開展前一日，意外卻突然發生。負責電路布置的阿強滿頭大汗跑來："範哥！主展廳的投影設備出故障了，調試了半天都沒畫面！我們檢查了電源、連接線，也重啟了設備，但屏幕還是黑的，急死我了！"範陽跟着他來到展廳，發現投影儀指示燈正常閃爍，幕布卻一片漆黑。他蹲下身子，發現電源線接口處纏繞着交錯的數據線，像極了古畫中打結的絲線，還有幾根線頭裸露在外，可能是施工時不小心磨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