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前最後一次模拟考,宋凜的筆尖在物理卷壓軸題停了三分鐘。草稿紙上畫着未完成的電路圖,拐角處蹲着隻舉着鈴铛的黑貓——那是何陽以前最愛在他卷子上畫的圖案。廣播裡響起收卷提示時,他看見隔壁空座位的桌肚裡,不知何時多了顆草莓糖,糖紙印着十二歲那年何陽送他的同款小貓圖案。
考場外的家長群裡,林小滿發了張照片:宋凜站在貼滿加油橫幅的教學樓前,銀漸層貓耳被六月的陽光曬得泛白,手腕鈴铛系着根褪色的絨毛繩——那是從操場單杠上解下來的,何陽十二歲送他的禮物。陳墨的配文是:(學神把準考證夾在何陽的塗鴉本裡了)。
語文作文題是“跨越時空的對話”,宋凜盯着題目看了十分鐘,最後在答題卡上寫:“緻我的小貓:
你走後,絨毛巷的流浪貓都認識我了。它們總蹭我的褲腿,像你以前那樣用尾巴卷住我的手腕。昨天發現最黏人的那隻黑貓爪子上纏着截絨毛繩,和你藏在我抽屜裡的半段能拼成圓環,原來有些羁絆,風都拆不散。
物理實驗室的試劑櫃還留着你藏的黑貓創可貼,每次做實驗劃破手,都會想起你手抖着替我貼創可貼的樣子。那天你說‘哥小心點嘛’,尾音帶着奶氣,現在回想起來,比任何定理都讓我安心。
圖書館三樓的舊沙發上,我找到了你藏的絨毛糖紙,背面畫着兩隻牽手的小貓。你說等我拿了競賽第一就吃掉,現在獎杯在你空座位上放了半年,糖紙卻被我摸得發皺。其實那天我就想告訴你,比起獎杯,我更想把你手裡的糖紙折成星星。
高考前班主任給了我你的學籍檔案,掉出張便簽,你說我字像貓抓的。現在我每天臨摹你的筆迹,把‘加油’寫滿整個草稿本,卻不敢寄到南方那個模糊的地址——怕打擾你打工,又怕你早已不在那裡。
昨天夢見你在鈴蘭花海,媽媽把你的手放進我掌心。你手腕鈴铛和我手鍊碰撞的聲音,像極了十二歲那個雨天,你躲在街角啃冷面包,我撐傘走過去時,鈴铛被風吹響的頻率。原來有些相遇,是命運早就蓋好的郵戳。
今天進考場前,林小滿塞給我顆草莓糖,說‘何陽要是在,肯定逼你含着糖答卷’。我把糖放在筆袋裡,和你送的黑貓鋼筆并排。筆尖劃過答題卡的聲音,像極了你以前趴在我桌上睡覺時的呼噜聲,讓我莫名安心。
我的小貓,如果你能收到這封信,請替我告訴南方的太陽,别曬疼你的黑貓耳;告訴電子廠的流水線,别磨破你的指尖;還要告訴風,等高考結束,我就帶着你畫的小貓貼紙,去所有你可能在的地方,蓋滿屬于我們的郵戳。
等我。
你的學神哥”
交卷鈴響時,宋凜看見監考老師盯着他的作文紙發呆。走出考場時,林小滿沖過來抱住他,橘貓尾巴掃過他褲腿:“學神!我在你筆袋裡塞了何陽的塗鴉本!他畫的銀漸層貓會保佑你!”陳墨舉着相機,鏡頭裡宋凜低頭笑的樣子,和何陽走前偷拍的那張照片,重疊成同一個溫柔的輪廓。
高考最後一門英語考完,宋凜第一個沖出考場。他沒去參加班級聚餐,而是跑到絨毛車站,把作文紙折成紙飛機扔進南下的列車車窗。紙飛機掠過夕陽時,他看見車廂裡有個戴黑貓耳套的少年正在擦窗戶,耳套絨毛被風吹起的弧度,像極了何陽興奮時甩動的尾巴。
站台上的廣播響起時,宋凜摸了摸手腕的鈴铛。絨毛繩上的黑貓挂飾在晚風中輕響,仿佛在回應他作文裡的那句“等我”。他想起何陽塗鴉本最後一頁的話:“哥,等我們高考完,就去看海吧”,突然轉身跑向教學樓,在何陽的空座位上,用粉筆寫下大大的“等我回來”,旁邊畫着兩隻牽手的小貓,手腕鈴铛與手鍊交相輝映。
六月的絨毛蟬鳴突然變得溫柔,宋凜走出教室時,看見林小滿和陳墨在走廊盡頭對他揮手。橘貓少女舉着張車票,陳墨的相機對準遠方的晚霞——那裡有列南下的火車正穿過夕陽,像極了何陽畫在塗鴉本上的、載着夢想的絨毛列車。而他的掌心,還留着作文紙上未幹的墨迹,和那顆始終未拆封的草莓糖,甜得讓人心顫。
高考成績公布那天,宋凜的名字挂在絨毛中學紅榜最頂端,物理競賽保送的通知書早早就躺在抽屜裡。他去教務處領檔案時,老班遞來個牛皮紙袋,說“何陽姐姐上個月來辦轉學,落下的”。銀漸層少年捏着紙袋角落的黑貓貼紙,指尖觸到裡面硬邦邦的棱角——是他送的那本星空錯題本。
畢業典禮那天,林小滿把畢業照塞進宋凜手裡,照片後排那個用黑貓貼紙遮住的空位格外刺眼。橘貓少女的指甲在貼紙邊緣蹭出毛邊:“學神,我問過教務處,何陽姐姐填的南方地址是假的。”陳墨舉起相機,鏡頭裡宋凜的指尖正摩挲着貼紙邊緣,鈴铛手鍊在陽光下晃出細碎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