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的酒液并非來自于番茄汁,調酒師從最底層的櫃子打開冷凍密碼櫃,将一袋血包倒入雪克杯内。
那就是他剛在後廚處理的“食材”。
他起身,在做好裝點後将杯子以雙手推向青年,卻聽頭頂又傳來聲線。
“為什麼要戴上人類的玩具?不喜歡血族的标志?”
調酒師愣了下,好半晌才反應過來,這位活爹估計是在指他的琥珀榛果凍凍美瞳……
“明明每次見面都戴着的啊!今天不過是換了個顔色而已!”調酒師欲哭無淚。
但嘴上他還是得賣慘:“首領不知,這段時間人類對低等血族的追捕越發頻繁,我等想活命,就隻能把自己隐藏起來。”
“哼,那群家夥也就仗着秘銀武器,來欺負下你們。”
調酒師心中一動,試探道:“要是首領能幫幫我們——”
話還沒說完,沉沉的威壓忽然壓向肩頭,調酒師猝不及防地矮下身去,整個額頭都貼在吧台上發出重重聲響。
他吃驚地擡眼,便見對方目光冰涼地注視着他,眼底似乎有兩泓血海翻湧。
他生氣了。
調酒師渾身僵住,膝蓋一軟就要朝地面跪倒下去。
但就在此刻,另一個人突兀出現在吧台,朗聲道:“那杯血腥瑪麗搞定沒?調完了就過來,幫我也來一杯。”
又是愚蠢的人類!沒看到這邊氣氛不對勁嗎!調酒師在心中大喊。
再說話你就要變成活爹的加餐了!
可意外的是,聽到這人說話之後,調酒師面前的青年反應很大地站起身來,震驚地看向側面的人。
“是你?!”
青年像是不敢置信,過了片刻又問:“是你嗎?”
他身邊坐着的是個年輕人,穿着一件維多利亞風格的長款禮服,右臉戴着素白的骨瓷面具。
一般說來,面具上都會留有眼眶的空缺處,然而他的右眼視野同樣被骨瓷封死,隻在眼窩處繪有繁複的金絲薔薇。
年輕人有條不紊地抽出襯衫袖口的蕾絲花邊,緩緩轉過頭來,露出琥珀顔色的左眼。
“好久不見啊,符夜。”
——調酒師福至心靈就明白過來,為什麼自家首領對他的琥珀榛果凍凍美瞳意見極大了。
“你怎麼會在這裡?這三年你去哪兒了?你知道發生什麼事了嗎?”
一連串的問題脫口而出,符夜帶來的威壓盡數消散。
“坐下來,慢慢說,今晚的酒吧活動還沒開始。”年輕人戲谑道。
不管是其他人,還是其他非人,誰要是敢這麼和符夜說話,下場必死無疑。
但在這年輕人說完之後,符夜像是突然洩了氣,還真乖乖坐回椅子上。
調酒師驚疑不定地看向來人,搞不清楚這人到底是什麼來頭,但再仔細辨認他身上的氣息……這人好像是鬼劍士?
與此同時,系統的聲音在沈昭腦海傳來:[很好宿主!現在你和符夜成功會面,就等着主角受出現了!]
沈昭聽後一看時間,距離舞會開場還剩十分鐘。
他蓦地轉過頭,對上調酒師的目光。
“血腥瑪麗,一杯,盡快。”他擡起一根手指。
那可是他等會兒去找主角受麻煩的重要道具。
調酒師不敢怠慢,連忙躲得遠些去準備。
如今兩人身邊沒有其他人在,符夜才緩緩開口:“現在可以告訴我,三年前的港口到底發生了什麼嗎?”
沈昭笑了起來:“你還好意思問?我這眼睛不就是你害的?”
他指了指自己的右眼位置。
符夜的視線從他的面具上滑過,又落回自己手中的酒杯上。
“原來你當時是傷到了眼睛。”
“怎麼?你還想直接把我除掉?”沈昭冷冷道。
“我沒想到他們會先來針對你。”符夜抿了口杯中血液,“我欠你一個情面,怎麼可能會轉頭就叫人來殺你?”
沈昭靠進椅背裡:“但事實就是,你的那些信徒不知道從哪裡找來個奇怪的祭司,用的符咒專門克制鬼劍士,讓我吃了個大虧。”
符夜沉默片刻,才道:“我以為你死了。那些信徒都說你被重傷,活不成了。再加上怎麼都查不到你的蹤迹,蕭聞漠後來又那麼瘋——”
沈昭心中一動,忍不住追問:“蕭聞漠怎麼了?”
符夜露出吃了大蒜般的難看表情:“我跟他是死敵,你找我打聽?你們以前不是甜甜蜜蜜形影不離麼?自己去問啊!”
“……不說就不說,脾氣這麼大做什麼。”
符夜氣鼓鼓地不理他。
距離舞會開始還有時間,沈昭并不想錯過這個套情報的好機會,隻好無奈解釋:
“在港口的時候,我和他鬧崩了,現在不方便見面。”
怕符夜不信,他幹脆探出舌尖,讓符夜看清他舌面上的那枚凍結契約的銀釘。
這還是符夜第一次看到銀制品沒有生氣,反而興緻勃□□來。
“鬧崩了?”符夜将手肘撐在吧台湊近過來,“怎麼鬧崩的?”
沈昭對這件事不願多說,搖搖頭:“你還是先告訴我,他現在到底怎樣了?”
或許是“以前的仇敵合夥人一拍兩散”的消息取悅了符夜,他緩和了語氣:
“港口起火之後,你消失不見,而蕭聞漠徹底記恨上血族,拿着那批改造好的武器殺了很多我們的人,不僅有大量的低等血族,甚至還有幾個純血種遇害。我們自然也不會善罷甘休,于是賜予更多人類初擁。”
符夜冷哼:“兜兜轉轉,他們人類不過是在和曾經的同族自相殘殺。”
沈昭知道血族有這種規矩——隻有自千年前存活下來的純血種才被當作是同族,而受過初擁的低等血族仍然被他們視作人類。
不同種族之間的血海深仇,沈昭也不好過多去評價。
符夜忽然想起什麼,興緻勃勃地打量着他:“但最近出現了新的血獵團體,帶頭人至今未露面,隻在暗網放言說要和蕭聞漠合作,像是對他很感興趣的樣子。”
“是嗎?那你豈不是更有危機感了?”沈昭聽了沒什麼反應。
符夜無趣地撇撇嘴:“我還以為你才是那個有危機感的人。”
沈昭一愣:“我為什麼要有危機感?”
“你不是——”
[請宿主注意!檢測到主角受簡嘉樹出現!]
沈昭立即打起一百個精神,擡手打斷符夜的話——這還是他第一次與主角受碰面,可不能讓身邊這血族給搞砸。
符夜本因為他的舉動十分惱火,但順着沈昭的視線望去,就見一個穿着白西裝的青年從門口進來,正緩步走向演奏台旁的三角鋼琴。
青年戴着的是一張白銀鷹羽的女武神面具,搭配身上的絲綢西裝,更顯得像明月一樣聖潔。
才剛坐定到鋼琴旁,酒吧裡的顧客就紛紛認出他來,每個人都帶着笑容和他打招呼,歡呼鼓掌此起彼伏。
“這才應該是白月光吧……”沈昭忍不住對系統道。
“你現在喜歡這種風格的?”符夜挑了挑眉。
“他是這家酒吧聘請的鋼琴師,之前我見過,長得是挺好看。”符夜頓了頓,眼眸一轉接道,“你想和他綁定嗎?或許我們可以合作。”
想必又是這個世界的因果律起了作用,最後還是符夜邀約協作,準備一同去找簡嘉樹的麻煩。
沈昭緩緩道:“綁定就不必了,但可以去找點茬——”
話還沒說完,遠處台上的主持人忽然對準話筒敲敲杯子。
主持人神秘地看向店内的顧客,低沉道:“請各位顧客做好準備,接下來……是假面舞會環節!”
整個爵士酒吧的氣氛變得更加熱烈,連周圍的侍從都拿出早就準備好的面具戴上。
“顧客您好,這是您要的血腥瑪麗。”剛才的調酒師終于把酒給端了過來。
沈昭道聲謝,拿起杯子就準備起身。
“你想做什麼?”符夜警覺地問他。
“去找茬啊。”沈昭笑了起來。
他信步朝着簡嘉樹的方向走去,卻聽見系統提醒:[宿主注意,符夜跟着你一起過來了。]
他來做什麼??他不要過來啊!沈昭内心有點崩潰。
接下來的戲碼是刷爽度值的關鍵,血族來湊什麼熱鬧?他三年前可不是這麼愛管閑事的人設。
沈昭忙加快腳步,試圖在人潮中甩掉符夜,就在他即将抵達演奏台時,一道身影卻猝不及防地橫在他面前。
沈昭一時刹不住車,手上的猩紅酒液全灑在來人的胸前。
這段小插曲引來旁邊人群的側目,跟在不遠處的符夜驟然止步,看着面對面站着的兩人皺起了眉。
而台鋼琴旁的簡嘉樹同樣被吸引注意,側過頭來望向騷動中心。
“對不起。”沈昭連忙道歉,心裡懊惱着計劃泡湯。
系統尖銳的播報傳來:[請宿主注意,檢測到主角攻蕭聞漠出現!]
沈昭怔住,訝然地擡頭看向來人。
隻見對方緩緩摘下漆黑的鳥嘴醫生面具,露出一張英挺得近乎鋒利的面容。
他似乎瘦了許多。
“舞會開始——”主持人的聲音響徹整個酒吧。
刹那碎金紙屑如暴雨傾盆,紛紛揚揚地灑落在靜立不動的兩人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