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靖海聽着下人的報告不忿,這邵珏還真是好運氣。她這對頭,娶了她看上的人,雲靖海覺得自己已然生出了執念來,說不清究竟是單純想得到美人,還是想找邵珏的不痛快了。
有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慈濟寺一會後,雲靖海對紀淮卿幾乎是念念不忘,旁的美人更入不了她的眼了,她試着去找了幾回先前陪過她的幾個美人,見了再妩媚再嬌豔的,好像也還是興緻缺缺,滿腦子都是那雙淡漠的眼睛。他說話的措辭是那麼溫和有禮,沒有絲毫的攻擊性,像隻無害的小羔羊,圓滑周到得叫人挑不出一點錯來,可語氣裡的冷淡疏離,和沒能很好掩飾住的微弱的目空一切的傲慢神氣,勾得雲靖海仿佛三魂丢了七魄,茶不思飯不想。
這世上就沒有她雲靖海得不到的。于是她進宮去央到了姐姐跟前,辦賞春宴,賞美人面。
這場宮宴邀的官眷也多是年輕的公子夫人,又有宮中的妃嫔佳麗,不用想也知該是一衆美人争奇鬥豔的盛觀景象,紀淮卿心知邵珏現在在朝堂中鋒芒太盛,自己要再鑽研穿着打扮去跟各家夫人競美,肯定更遭人家惱恨,況且這場宴會的主角還是皇後,他們這些臣夫,隻管乖乖做綠葉就是了。
于是紀淮卿并沒有刻意裝飾華貴,穿的是繡的竹葉紋樣的水綠色衣裙,配的是一水樣式簡而精緻金玉首飾,不至于太過樸素,又不招搖惹眼,他自認為還是很得宜的。
不過到了宴會當日他便傻了眼了,滿目嫩粉的桃源中紅飛翠舞,玉動珠搖,在一群華冠麗服似牡丹的妍麗美人中,他這素淨些的就如獨一枝的出水芙蓉,反而更引人注意,頗有嘩衆取寵的嫌疑,真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
好在美人們的重心也不在他,他一個小小從五品官的夫郎,并不太能引來在場妃嫔或夫人們的關注。
宴席開始後,紀淮卿隻管躲到靠末席的位置,暗地裡觀察起宮嫔來。女帝的妃嫔可不是他一個平民輕易能見着的,有了機會自然要好好把握,他還當真好奇,那宮裡的妃嫔是否像民間話本子裡寫的那般。
皇後倒是和他想象中不大一樣,穿的是桃粉色的裙衫,耳墜也是桃花狀的,粉中暈着紅,他猜想應當是珊瑚制成的,鬓間不知是特意别上還是方才穿過桃林時無意落下的桃花倒是别有一番韻味。
宮中果然是明争暗鬥不斷,即便對妃嫔們的關系一知半解,但他也聽得出來他們幾句祝禱詞都少不得夾槍帶棒。
皇後真是好性子,被這樣嗆聲也不變色,講起話來還是溫聲細語的,叫紀淮卿想起來了記憶裡已經漸趨模糊的父親喚他時的情态。不過與父親純粹的柔和不同,皇後雖溫婉,卻不失皇後氣度和威嚴。
不過下首的紅衣美人倒是個心直口快的,言辭犀利,三兩句便怼的陳妃啞口無言,黑沉着臉色低頭喝悶酒。那美人應當就是将門謝家出身的謝貴妃,聽說謝貴妃好武,無論騎馬射箭還是舞刀弄槍他都得心應手,未入宮時一身女兒家做派,還曾立志要做曆代來第一個男将軍來着。鳳眼微挑,紅唇輕抿,不見笑模樣,不過眉宇間确實頗顯英氣,奪目的紅衣也很襯他明豔大氣的長相。紀淮卿心想,單論相貌謝貴妃确實看起來不太像将軍,倒是很有做禍國妖妃的本錢。
還沒來得及細打量謝貴妃對面、方才那位祝詞時暗諷皇後的張揚跋扈的寵妃陳妃,險些對上他無意掃過來的視線,驚得紀淮卿慌忙收了心,随着衆人的動作舉杯飲酒遮掩偷窺的心虛。
酒水清甜,剛開始還不覺醉人,侍從又一直殷勤斟酒,叫紀淮卿不知不覺就喝下去了許多。春日裡陽光好,習習暖風不僅沒驅散醉意,還叫他更加目眩腦熱起來,便借口更衣,匆匆離席,想到外面走走,去醒醒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