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地處北地,天氣不及南方和暖,二月起回春後百花雖陸續開着,然桃花嬌貴,一直要到四月才開得盛。京中許多地界,甚至人家庭院裡都種了桃花,郊外還有一處桃林,不過京城裡桃花養的最好的,當屬皇宮。
說起這桃花,也是一段美談。當今帝後是少年相伴的情分,十餘年來鹣鲽情深,琴瑟和鳴,沈皇後最喜桃花,當年皇後還是未出閣的公子時,每逢桃林盛開時,便會同幾位閨中密友在此宴飲賞花。嫁入東宮以後就是太女妃,是未來的國父,也不可再随意出宮,當今聖上在登基後,親手在禦花園為皇後種下了一片桃源。也因此,這幾年裡,京城裡時興起了新婚妻夫種桃樹,寓意妻夫恩愛,婚姻美滿。
今日早朝結束,女帝便宣布了皇後要辦賞春宴,為表與民同樂,特别宴請了部分寵臣及其家眷,邵珏就在其列。
能得此殊榮,該是高興事的,不過她兩口子心裡總隐隐有些不安。
思前想後,紀淮卿将其歸結于擔心自己:“大概是想到這是我頭一次見這樣的大場面,怕露怯給阿珏你丢了臉面,或是沖撞了貴人可怎麼是好。”
邵珏笑道:“你還怕這個?在内宅的貴夫太太圈子裡你不是還挺如魚得水嗎?哄得那些太太公子牽線搭橋,或是吹枕頭風,幫我解決了多少麻煩,京城交際花可非你莫屬。”
紀淮卿臉頰微紅,佯裝嗔怒輕輕錘她肩膀:“還不是為了你,不然我才懶得見人。”
旋即他像是想到了什麼,眼前一亮:“欸,要不你就說我病了去不得好了。”
邵珏寵溺地刮了下他的鼻尖:“平時要避谶,本來你身子就弱,可别動不動就把病挂嘴邊。”
紀淮卿敷衍地點點頭,又細琢磨起來,怎好落了女帝和皇後的面子,況且這樣的恩寵難得,旁人求也求不來的福氣,自己怎麼就要因為一些莫須有的猜想,想不開要上趕着推拒呢。
還是該去。
這場宮宴其實算是一場假借皇後之手為紀淮卿設的鴻門宴。
雲靖海遣人調查過後,才知他是監察禦史邵珏的夫郎。
邵珏她是知道的,此人性格剛直,最是不知變通,偏頗得她皇姐青睐,女帝知人善任,又有心培養邵珏,上來就給封了從五品的監察禦史,這就算了,還由着邵珏一天到晚頂着張破嘴叭叭叭個沒完,女帝竟也不嫌她吵得頭疼了,由着她彈劾完這個彈那個。
這也罷了,雲靖海倒也不是因為這個跟邵珏不對頭,畢竟她真煩了的時候都是稱病不上朝的,主要是她身為皇室子孫,卻也是個劣迹斑斑的,皇姐都縱着她雲靖海泡花樓玩美人,這邵珏倒好,不知天高地厚地“規勸”起淮王來——雖然說了幾次後見雲靖海死性不改,也不了了之了。不過有她直言不諱進言規勸後,還叫她落了個不畏權貴,剛正嚴明的名聲。她雲靖海長這麼大,頭一次被人踩自己頭上給她人立威,覺得被落了面子,自此對邵珏怨氣橫生。
何止不畏權貴,連沾親帶故的她都一視同仁。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邵珏當年那第二把燒的是淮王,第一把可是自家親戚。上任兩個月就彈劾垮台了一個朝廷四品官,如此戰績,雖是樹立起了威信,更得了女帝器重和信任,可也吓得在朝官員無不夾着尾巴做人,低調行事,生怕給她抓了小辮子,不少表面上跟邵珏還是客客氣氣笑臉相迎,背地裡可咒了她千八百遍,再加上她本就是個冷硬性子,不會說好聽話,隻憑她自己,足夠把那本就不堪人際關系更迫害地岌岌可危。
不過她夫郎紀氏好像還是個挺賢惠知事的,背後給她打點上下,出謀劃策,交好官員勳爵家的夫人公子,幫着邵珏維系修複了不少人情關系。不過換句話說,就是這妻夫二人裡應外合。可以說,邵珏的仕途能平步青雲,除卻她博學多才,也少不得紀氏背後的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