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廳堂内仿佛炸開了無形的驚雷!
更令人震驚的還在後面!
李如澤在衆人驚愕的目光中,一撩衣袍下擺,對着上座,對着秦家二老,竟然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不肖子愧對雙親養育之恩!無顔面對嶽父母信任托付之情!”他聲音清朗,字字懇切,卻又帶着一份破釜沉舟的決絕,重重叩首:“但此事,非她之過!嶽父嶽母在上,父親母親在上!如澤鬥膽——”
他擡起頭,目光灼灼:
“懇請二老準許,納瑩瑩為側室!給她一個名分!給孩子一個堂堂正正的身份!所有罪責,如澤願一肩擔之!”
側室?
廳堂内死一般的寂靜。
李家夫婦的臉色如同打翻了調色盤。
他們以為兒子認下此事已是底線,頂多給瑩瑩一個低賤的通房名分已是開了天恩,誰能想到他竟直接開口要求側室之位。要知道,側室是要上族譜、入宗祠的!這等同于将這出身卑賤如泥土的丫頭,生生擡舉到了僅次于正房李秦氏的地位!
這豈止是打秦家的臉!這簡直是把秦家的顔面扒下來往泥地裡踩!
“孽障!!”李老爺氣得渾身發抖,指着跪在地上的兒子,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話,最終揚手,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甩在了李如澤臉上!
“你……你瘋了不成!!”
“噗——”秦家老爺子本就上了年紀,心火直沖天靈蓋,眼前一陣發黑,喉頭湧上一股腥甜,硬是被身邊的夫人死死扶住才沒當場栽倒。他哆哆嗦嗦地指着李老爺的鼻子,聲音嘶啞如同破鑼:“李茂才!李茂才!你……你養的好兒子!好啊!真應了那句話!人前是人,人後是鬼啊!!”他老淚縱橫,悲憤交加,“我可憐的女兒!瞎了眼才嫁入你這虎狼之窩!”
李老爺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羞愧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他看向一旁早已臉色慘白、搖搖欲墜的兒媳婦李秦氏,又看看跪在地上、眼神倔強的兒子,再看看一旁低頭垂淚、如同浮萍的瑩瑩,最後重重歎了一口氣。
能怎麼辦呢?親兒子!親孫子!
那孩子終究是他們李家的骨血,難道真讓這血脈淪為賤奴,或者不明不白地流落在外?
默許。
李老爺用這聲沉重的歎息,默許了這場荒唐的“婚姻”。
秦老爺子痛極,怒而拂袖,拽着哭成淚人兒的小女兒:“走!跟爹回家!今日就和離!爹再給你尋門更好的親!犯不着在這腌臜地兒受這等屈辱!”
“不!爹!我不走!”出乎所有人意料,李秦氏卻猛地掙脫父親的手,撲到李如澤身邊,死死抱住他一條腿,擡起淚眼模糊的臉看向自己父親,眼神裡有怨恨、有委屈,卻也有一種近乎扭曲的、斬不斷的執念:“女兒生是李家的人,死是李家的鬼!這側室……這側室……我認了就是!隻要夫君心裡還有我!我……我就……”
沒有賓客,沒有喜樂。
李家後門悄然開啟,又悄然關上。
瑩瑩沒有穿上嫁衣,她依舊穿着那身洗得發白的舊衣裙,唯一的變化,是頭發上斜斜插了一支略顯粗笨、但分量十足的金钗——是李如映悄悄塞給她的。
就這樣,在一個陰沉的黃昏,她從李如映住的那僻靜小院,獨自一人,如同完成一個隐秘的任務般,低垂着頭,腳步虛浮地走向李如澤和正房居住的“澤園”。
正廳裡空蕩冷清。
李老爺面色鐵青如鐵,李夫人眼神冰冷如霜,李秦氏端坐一側,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像一尊上了彩卻失了心神的泥塑。
沒有祝福,沒有笑聲。
瑩瑩在冰冷的青磚地上跪倒,接過仆婦遞來的、杯沿同樣冰冷的茶盞,機械地舉過頭頂,聲音微不可聞:“公公,請用茶……”
“……”
“婆婆,請用茶……”
“……”
“大奶奶,請用茶……”
李秦氏嘴角似乎極其輕微地扯動了一下,最終伸出了手,接過了那杯茶。沒有喝,重重地放在了旁邊的高幾上。杯底碰擊桌面的脆響,發出青瓷碎裂的聲響。
敬茶禮畢。
兩名婆子上前,一左一右架起瑩瑩的胳膊,像拖一捆沒有生氣的柴草,沉默地将她拖向澤園偏僻角落的、那間散發着黴濕氣息的小小偏房。
門,在她身後無聲地關上。
鎖舌落下。
在偏房的頭一個月裡,奇怪的事情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