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道防線崩潰了。瑩瑩嘴唇哆嗦着,如同瀕死的魚,微弱地吐出那個埋藏在心底最深處的名字:
“是……是大少爺……”
李如映瞬間怔住,眼神複雜地閃爍了一下,随即轉化為更深的決心:“大哥……好!你安心!爹娘和大哥回來,我去說!”
李夫人聽後,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眼神像淬了毒的針在瑩瑩身上紮了無數遍,最終隻從牙縫裡擠出一句:“把她弄幹淨!看管起來!一切……等老爺和澤兒回來再行發落!”
那語氣,仿佛瑩瑩是什麼不得不暫時擱置的髒東西。
風暴暫歇?風暴不過是轉移了方向。
大少奶奶李秦氏!
這位出身将門、性格如同烈火般的正房夫人,聞訊後徹底炸了!
婆家的大鬧隻是開胃菜。她帶着十幾個手持棍棒的粗壯家丁,一路殺氣騰騰直撲李如映的小院,尖利地叫罵着要“捉拿奸夫□□”,“親手撕了那娼婦肚裡的孽種”,“扔出去喂狗”!
李如映對這跋扈的大嫂向來嫌惡。她深知李秦氏下手狠辣,立刻将吓壞了的瑩瑩藏到三弟李如軒居住的“竹風院”。李如軒雖年少,性子卻清正,素來與姐姐親厚。
安頓好瑩瑩,李如映自己則搬了一張小小的繡墩,孤零零地坐在自己院門前。任憑李秦氏帶着家丁在門外如何叫嚣、砸門、污言穢語不絕于耳,她隻穩穩坐着,隔着一扇緊閉的門,語調平靜卻字字帶刺地一一回敬。李如軒也跑出來,站在姐姐身後,用他清朗的少年音幫着對罵。
後院起火,偏生主事的男人們都不在。
李夫人被吵得頭痛欲裂,索性關了院門眼不見心不煩——心中卻把這翻天的禍事根源,牢牢釘死在了那個叫“瑩瑩”的災星頭上。
這場沒有硝煙的戰争持續了數日。
最終,李秦氏被李如映姐弟氣了個絕倒,一口血差點噴出來,鐵青着臉摔了滿屋子的名貴瓷器,帶着滿腔怒火和惡毒的詛咒,忿忿回了娘家。
近兩個月的“太平”,不過是被強行按壓的火山。
李老爺與李如澤終于風塵仆仆地歸家了。
剛回府,闆凳還沒坐熱,李秦氏就帶着娘家兄嫂和一群氣勢洶洶的下人,如同烏雲壓境般殺了回來!
正廳之中,李秦氏哭得梨花帶雨,指控李如映窩藏“野種”,構陷夫君。
嶽父秦老爺更是拍案怒罵,要求當面對質。
此時,瑩瑩也被帶到了正廳。她低着頭,如同驚弓之鳥,藏在寬大外衫下的手死死護着小腹。她不敢看李如澤,卻又忍不住偷偷地瞥。這兩個月所有的煎熬、恐懼、期望,都沉甸甸地壓在這一瞥裡。
他會認嗎?他會如何對長輩說?瑩瑩不敢奢望名分,隻要他承認孩子的存在,她便能在那冰冷的絕望中,抓住最後一根名為“信義”的稻草,就此安下心來。李如映說過會護她周全的……以後的日子,大不了……就做個安分的奴仆,默默撫養孩子長大。
溫蓁能清晰地感知到瑩瑩心底這份卑微到塵埃裡的祈禱。
一片死寂中。
李如澤緩緩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他并未看瑩瑩,而是理了理袍袖,一步步走到廳堂中央。
在李家夫婦、秦家嶽丈嶽母、李秦氏、李如映等人複雜的、或驚怒、或審視、或哀求的目光下。
在滿堂仆役屏息的寂靜裡。
他面色平靜地對着父母和秦家二老,深深作揖。
清朗的聲音清晰地響徹廳堂:
“父親,母親,嶽父,嶽母。此事……是兒子之過。”他頓了頓,像是要穩固心神,再擡頭時,目光坦蕩,直直對上秦老爺幾乎要噴火的眼睛:
“瑩瑩腹中之子,确系我李如澤血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