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及溫蓁阻攔,小厮已一陣風似的朝前廳沖去。
片刻後,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小厮身後緊跟而來的,是一位身着鵝黃雲錦夏衫、風姿如玉的青年。青年肩上斜挎着一隻古樸沉重的紫檀藥箱,行動間自有沉穩氣度。看清溫蓁的模樣,他溫潤如玉的臉上瞬間染上凝重!
“藍夫人!”他快步上前,一把扶住幾乎脫力的溫蓁,“這是……”
“林公子!”溫蓁如同抓住救命浮木,眼淚奪眶而出,死死攥住他的衣袖,“救他!快看看澤蕪君!他……他被那鬼爪傷了!中毒了!”
“莫急!莫急!”林沐,這位江陵林氏的少宗主,醫道聖手林家的傳人,扶住溫蓁的手穩如山嶽,聲音沉穩異常,“帶我去看!”
林沐迅速坐到榻邊,修長的手指穩穩搭上藍曦臣腕脈,雙目微阖。片刻後,他緊蹙的眉頭稍展,取出随身針囊,在藍曦臣頸後兩處穴位飛快落下兩枚金針。
“夫人寬心,”他轉頭看向面無人色的溫蓁,語氣帶着撫慰人心的力量,“非是絕命奇毒。此毒陰戾,專噬靈元,能令修士陷入深度昏聩,阻滞經絡循環,如同凡間的‘迷魂散’,不過是威力強上百倍。待藥性過盡,輔以施針導引,自然便能蘇醒。”
他一邊解釋,一邊從藥箱中娴熟地取出數隻玉瓶,挑揀出其中三味藥粉,以銀勺精确配比,再用溫熱的泉水沖調成一小碗藥汁,遞給溫蓁:“此乃‘清心滌穢湯’,速喂下去,可助其滌蕩陰毒,固守靈台。”
溫蓁懸在喉頭的心終于落回一半,連忙接過藥碗,顫抖着手小心地喂藥。看着藍曦臣唇角的暗紫在藥汁浸潤下似乎稍淡一分,她的手指才微微止住顫抖,随即一股滔天的怒火和後怕如岩漿般沖上頭頂!
“那鬼物的爪尖……竟陰毒至此!尋常邪祟怎能傷他分毫……是了!那隻鬼手!”她猛地想起幻境小屋中那隻破窗而入、在黑暗中瘋狂攫抓的慘白枯爪!冰冷的恐懼混合着暴怒幾乎将她吞噬!
她不能再等了!
“我要共情!”溫蓁聲音斬釘截鐵,眼中燃燒着不顧一切的瘋狂,“我要知道這女鬼的每一寸過往,她的怨,她的恨,她的根!她背後是誰?!”
林沐正在收拾藥箱的手一頓,肅然勸道:“共情之術兇險非常!以你此時心境不穩……”
“林公子!”溫蓁打斷他,眼神灼灼,帶着一種孤注一擲的決絕,“你忘了?我是跟着誰長大的?大師兄的‘共情’術法,我學得雖不及他十成,卻也不是門外漢!大師兄教過我分寸!”
林沐看着溫蓁眼中那不容動搖的決心,知道再勸無用。他歎了口氣,将藥箱放下,默默護持在一旁:“罷了……我來為你護法。切記守住靈台清明,莫被怨念沖毀!”
溫蓁不再多言,深吸一口氣,眼神銳利如鷹!她取出那隻紫色封惡袋,解開封口符文——
一團裹挾着濃烈腥臭與怨恨的黑煙猛地逸散開來!黑煙扭曲凝結,一個身着破爛猩紅嫁衣的慘白身影萎頓在地,發出無聲的嘶嚎!
溫蓁不再猶豫,席地跏趺而坐!她閉上雙眼,雙手掐定法訣,猛地将冰冷汗濕的手心——重重按在那怨靈污穢粘稠、仿佛凝着血淚的額頭上!
轟——!
意識如同被投入無底漩渦!天旋地轉!
當視野再次清晰,嘈雜聲浪和濃烈的塵土氣味一同撲面撞來!
“買不起就滾開!老娘這丫頭水靈得能掐出水,擱花樓裡你看一眼都得掏二兩銀子!”一個粗嘎嘶啞、如同刮鍋底的女聲在尖嘯。
溫蓁的意識附于一個瘦弱的少女身上,視線低垂,隻能看到自己洗得發白、布滿補丁的裙擺邊緣,和一雙沾滿污泥、凍得通紅的赤腳。地面粗糙,一顆顆石礫硌得腳心生疼。
那被稱作“馬婆子”的肥胖婦人,揮舞着手中拇指粗、油光發亮的藤條,狠狠指着人群中一個縮着脖子、想争辯幾句的中年漢子。藤條揮動間帶起的風聲刺耳。
“沒錢看什麼看!窮鬼也想摘仙草?做你的春秋大夢!”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刺耳的哄笑。
有人陰陽怪氣地喊:“吹得那麼金貴,幹脆賣花樓裡嘛!”
“就是!擱這兒裝什麼觀音菩薩!”
譏诮聲浪中,那馬婆子肥厚的臉皮漲成豬肝色,惱羞成怒至極!無處發洩的怒火瞬間找到了出口!她猛地擰身,手中的藤條帶着殘影,如同毒蛇般狠狠抽在溫蓁的胳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