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呵!”溫蓁眉毛一挑,假意嗔怪地推了他肩頭一把,“這般說辭,是在怪我了?行行行,都是我的不是!澤蕪君您金尊玉貴,快安心歇着吧,這賠禮,我擔待便是了!”
藍曦臣順從地陷在她鋪好的“軟巢”裡,綿軟的被褥幾乎将他整個人包裹。雖是立秋在即,天氣卻仍滞留在炎夏的餘威裡,沒一會兒,他額角便滲出細密的汗珠。
他終于從被卷裡掙紮着探出頭,鬓發微濕,無奈地道:“其實……倒也不必……鋪得如此綿軟厚實。”
溫蓁手指了指牆角敞開的壁櫃,裡面空空如也,理直氣壯:“能墊的都在這兒了,一絲都沒剩下。”
藍曦臣看着櫃中空蕩,再看看身上蓋着的“小山”,幾不可察地歎了口氣,認命般地閉上眼:“……罷了,你鋪的,都好。”
溫蓁眉眼彎彎:“那是自然!能蓋這麼多是福氣,還挑什麼?”
宵夜用畢,東方天際已隐隐透出魚肚白。溫蓁中途曾喚醒藍曦臣一次,換下那床厚得離譜的被子。此時,房間終于熄了燭火,溫蓁掀開新換的薄被一角滑了進去。連日奔波、幻境驚魂,強撐的精力早已耗空,此刻放松下來,隻覺渾身骨頭都散了架。她習慣性地摸索着,将頭深深埋進藍曦臣散發着熟悉清冽氣息的頸窩,如同倦鳥歸巢,恨不得瞬間沉入黑甜鄉。
藍曦臣在黑暗中摸索,幹燥溫暖的大手覆上她微涼的腰肢,微微收攏,将她更緊地擁入懷中,聲音帶着濃重睡意:“睡吧……天大的事,明日再議……”
這一覺仿佛沉入了無夢的幽潭。
當溫蓁再次掀開沉重的眼簾時,透過雕花窗棂投射進來的日光已熾熱刺眼。她下意識轉頭,枕畔藍曦臣仍在沉睡,呼吸綿長安穩,眉宇舒展,竟全無平素卯時必起的自律痕迹。溫蓁心中閃過一絲詫異,旋即又化作得意的柔軟——能帶得這位“活規矩”也賴一回床,也算她溫蓁的本事了!她盤算着一會兒要如何揶揄他,一邊輕手輕腳地掀被起身,小心地越過他修長緊實的身體,套上外袍坐到桌邊。
房中寂靜,隻有窗外隐隐傳來人語喧嘩。溫蓁撐着下巴坐了會兒,一絲異樣的感覺如同冰冷的藤蔓,悄然爬上心頭。
不對!
依藍曦臣深入骨髓的、堪比刻漏般精準的“姑蘇藍氏作休”,莫說此刻巳時将盡,縱是前一晚熬得再晚,至遲寅時三刻他必會清醒。
可現在……日頭高懸,榻上之人沉睡如故,氣息平穩得……竟透出一種毫無防備的虛弱!
心中警兆陡升!她猛地起身,疾步回到榻邊。藍曦臣依舊側卧着,半張臉埋在枕中。溫蓁小心地伸手,輕輕搭上他的肩膀想将他喚醒:
“藍渙?醒……”
話音未落——
随着她試探性的輕晃,藍曦臣 的身體軟軟地、全無意識地順着她的力道翻轉為仰躺。
一張毫無血色、眉頭緊蹙的臉暴露在刺目的晨光下!
唇瓣泛着一種不祥的、深重的暗紫!
額間更是冷汗涔涔,觸手所及的皮膚燙得驚人!
“!”溫蓁腦中“嗡”的一聲,如同被重錘砸中!所有強裝的鎮定瞬間粉碎!她顫抖的手指急急撥開他頸後的散發——
昨夜那幾道看似細小的抓痕,此刻赫然腫脹發黑!邊緣潰爛處更是滲出絲絲暗黃的濁液,如同被污染的水溝,帶着濃重的死氣!
怎麼會……明明睡前還一切如常!今晨她起身時他還呼吸平穩……那女鬼爪尖的陰毒,竟如此暴戾兇險?!滲透得無聲無息!
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沒頂!溫蓁隻覺得手腳冰涼,血液凝固!不行!絕對不行!澤蕪君絕不能有事!必須救他!
理智徹底崩塌!她如同無頭蒼蠅般沖出門檻!
“仙師?!”門外候着的小厮被她失魂落魄、臉色慘白的模樣駭得一跳。
溫蓁眼前陣陣發黑,手指用力掐進掌心才找回一絲聲音,語無倫次:“府上……可、可有醫者?!不對!快!帶我去本……本地駐守的仙門!快!”
她甚至忘記了自己仙門身份足以表明,急得在腰間乾坤袋上胡亂摸索信物。
小厮反應極快:“仙子莫慌!今晨府上恰好來了一位仙師,說是您的朋友!老爺正陪着他在園中賞梅……小的這就去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