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抒這才回魂,做了萬福,“呂相公安。”
接着便覺一道深邃的目光來往地打量她。
呂相公又看了看那幾塊棉布,“很不錯,此等奇才我也是頭一回見。”
“隻是,我看駱娘子并不知你要召她進審刑院做事啊。”
駱抒猛然擡頭,“我嗎?不行,韓大人,呂相公,我做不來的。”
韓雨鐘沒說行與不行,隻是請她耐心地等一等。
呂相公面露揶揄,來往掃視二人。
駱抒等得坐立不安,也不知韓大人要她等什麼。
片刻後,先前那位長随再度返回,手中拿着一沓紙張。韓雨鐘并未接過,直接問他,“可有人答完?”
長随面露苦色,“都說看不出來,大人這題太刁鑽了。”
韓雨鐘笑笑,“那便不用看了。”
駱抒沒想到她一出題,竟然無人答得上來,生怕自己犯了忌諱,就要站起來說自己的不是。
呂相公慧眼如炬,招呼她,“駱娘子不必緊張,這等技藝自然不是人人都有的,今日雨鐘可是設了個局,讓你我二人都看破這一點。”
韓雨鐘謝過呂相寬容,“您明鑒,隻是我确實也想看看市井中還有無此等人才,但沒想到,竟稀有至此。”
說到稀有時,他含笑對上駱抒的眼。駱抒正惴惴不安,卻從他眼裡感到鼓勵和安慰,心跳慢了下來。
他繼續說,“當然,還恕駱娘子原諒我冒犯,若不是這一遭,恐怕娘子也不知自己的技藝如此驚人。”
駱抒跟着他的話點點頭。
“那娘子可願進審刑院?”
“我…”
她自己也說不上來去還是不去,前日她還在馬行街上擺攤賣布,今日就被兩位大人相邀進衙門做事。
呂相公咳嗽了一聲,“盡管駱娘子技藝難尋,可女子進審刑院還無先例,你可是給我出了難題啊。”
“這怎麼說得上先例不先例的”韓雨鐘斥道:“且不說前朝已有女官,就說本朝也有女将軍。審刑院隻是為駱娘子增設一個位置,這有何難?”
呂相公輕歎,“年輕氣盛,你以為這事我點頭便罷了。這裡是汴京,天子腳下。盡管審刑院不是熱竈,可還有無數雙眼睛盯着。”
一個做事的位置,說的輕巧,一旦開了口子,就有堵不上的悠悠衆口。
駱抒哪能見二位大人為自己如此争執,“韓大人,若是有我幫得上忙的地方,喚我過來便是,不用為我增設位置,别再與呂相公争執了。”
她看得出來,這位呂相公是審刑院的一把手,可别讓韓大人得罪了他。
“不名正言順,你進出審刑院終歸不妥”,剩下半句,韓雨鐘是對着呂相說的,“而且俸祿怎麼算,不若,從我的俸祿裡分十貫給駱娘子罷。”
呂相公笑罵,“混賬,我還用得着你出錢?”
他想了想,“雨鐘說的有理,此乃名正言順之法,才無後顧之憂。隻是一時之間沒有兩全之法,隻能請駱娘子先做事,且再等等。”
話已說到這個地步,駱抒隻能應是。
自己隻是來審刑院瞧一瞧公文,怎麼就要進來做事了?
這算做官嗎?應該不算吧,嗯,算打打下手,跟在布行時差不多。
那就當是幫韓大人的忙吧。
韓雨鐘将駱抒送出門外,“耽擱駱娘子多時了”,他頓了頓,“我送你……”
駱抒忙回:“不必了,我能自己回去的。”
韓雨鐘沒再堅持,“呂相公既開了口,就有把握,你不必擔心。”
他站在厚重的青門中,一身幹淨儒雅,讓人移不開眼。
駱抒很想說自己并不擔心,也很想說她隻是想報答他的恩情。
最後,她什麼也沒說,隻是對着韓雨鐘點點頭,“诶。”
她再度經過審刑院的大門,這次她留意到自己從沒注意過的地方。
門口有着這樣一幅對聯,上聯是獄貴初情,公行審覆無留獄。下聯是刑防終兇,明謹欽恤有常刑。
駱抒默默在心底念了好幾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