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幾個苦修者帶走了黎休。
這是黎休穿越以來得以第一次出門欣賞獨屬于這個星球的自然風景。
哪怕事實上,此地隻有地上零零碎碎的雜草,周圍一片荒蕪黑暗,在這裡,其他顔色隻有仰頭所見,似流淌着金色血液又交雜着絲絲幽暗猩紅霧氣的屏障,以及——那些若穿針引線般纏繞在屏障之上的熟悉力量。
黎休盯着頭頂那股熟悉的力量,目光明明滅滅。
“阿休,感覺如何?”系統問:
“這個星球很有趣吧。”
“确實有趣。”黎休仰頭望向天空的屏障,在先前,他隻是在原主的記憶中見過這面牆。
“我的一個疑問得到了解答,他們究竟是如何屏蔽神明力量的,還是說——”
“頭頂的這片屏障的力量本就來自于神明呢。”但如果僅僅是神明的力量似乎也無法屏蔽同等地位的神明才對,這裡究竟有什麼不對?
“不愧是阿休,你上頭屏障的力量确實有一部分來自于終焉守護神赫迦德沃呢。至于另一部分是誰留下的,阿休不放猜猜看。”系統笑嘻嘻留下這句話隐身退去。
“反正不太可能是悲喜雙面神的。”黎休慢悠悠說
“畢竟我可是在家裡演出了那麼幾場大戲,甚至是做了不少祭品,而這家夥卻一次都沒有出現呢。”他在心中笑了幾聲道:
“總不會是那位神明如此沒用連用自己力量制成的屏障都無法突破吧?”
系統聒噪的笑聲再次在黎休腦海裡蕩漾
“哈哈哈哈哈,如果是這樣,那悲喜神诃利陀羅也太沒用了吧!哈哈哈哈!這可太有趣了。”黎休甚至懷疑,如果有實體,系統莫不會笑得在地上打滾。
被帶至刑場的路途中,黎休對這個星球的基本環境有了大緻了解。
“草木枯竭,就現在我視線内找到可食用的食物近乎于無,溫度比事宜溫度高出十幾度……真是難為這群苦修者找到這樣的星球苦修。”
“阿休也覺得苦修者的信仰很有趣吧?明明人類的天性向往歡愉與享樂,他們卻反其道而行之。”系統語調怪異:
“人類能創造的喜劇總是超乎我的想象。”
黎休語調冷淡
“我對任何人的信仰都沒有看法。”他回想起黎爍與黎山的在情緒之力影響下的笑,不知在對自己說還是在對系統說:
“如果一個人,在不知道自己信仰事物為何物與摒棄之物為何物的情況下去相信或厭惡某樣東西。”
“——那未免也太過可悲了。”
系統靜了下來,随後道:
“阿休,這話不像是你說的,這可真——”
“可愛。”系統語調誇張說完這話,又嗚嗚的哭起來
“如果我能更早點遇見你了,一想到我錯過了阿休好多,就格外傷心——”
黎休被吵得頭疼,哪怕和系統待了這麽久,他直到現在都還無法适應系統那奇奇怪怪的腔調。
“這話确實不是我說的。”
系統的聲調戛然而止,它很快又調整過來,歎了口氣
“人類的壽命若小小蟲豸,隻是一刹那便過去。”
“你在說什麼?”黎休腦門冒出一個問号,
“我上次見到她時她還在和她養的貓度假呢。”
系統問:
“聽阿休的語氣對這個人的好感似乎很高,阿休和她的關系應該不錯吧?”
黎休垂下眼眸,思緒飄遠,
“她是我的姐姐。”
……
行刑的時間很快便到達,黎休被特殊材質的鎖鍊困住,一步一步走向這裡特有的“行刑台”。
翻湧的岩漿裹挾着熱浪一次次向沖襲,溫度灼燒地空氣扭曲起來,在蒸騰中,人眼所見到的景象都像是在漩渦中旋轉。
黎休垂眸俯瞰向着陸地席卷的岩漿,問系統
“你說,悲喜神诃利陀羅會注視這裡嗎?”在整場戲的最高潮他會降臨嗎?
系統沒回答,而是以一種吊詭而冰冷的語調問:
“阿休,你真的信仰悲喜神嗎?”
黎休笑了笑沒有說話。台上監管黎休的苦修者,在餘光中刹那瞥見他的笑顔,視線匆匆離開,默默在心中念了幾句信條。
【胡爾達的喜悅值+5】
【麥克的喜悅值+3】
……
一身着黑衣的苦修者戴着純黑的面紗,向台下的人群宣告:
“此人出生于苦難與無欲的家族,承蒙苦痛的照養長大,然而卻背棄苦難,轉身欲投于悲喜神明的懷抱。實乃不通仁義,不知倫理之人,在之前我們心懷恕意放他一馬,誰知他卻心存僥幸,不改其錯,甚至妄圖颠覆吾等信仰!”
語畢,兩個苦修者将黎休折紙制成的悲喜面具撒在地上,面具上墨色的淚滴如此醒目。
四盒折紙,數百張面具,零零散散散落在地,如同向海浪外湧動密密匝匝的食人魚向着台下的苦修者翻滾而去
“說,你為何要制作這罪孽之物,難道你的同行者待你不好嗎?你為何要背叛他們!”高台上的祭祀斥問着黎休,在高台之後,滾燙的岩漿席卷岸腳,似乎下一刻就要沖上台舔舐黎休的角落。
台下在荒蕪的空地上,數千苦修者身着黑衣,雙雙幽深的瞳孔直視黎休,深淺顔色各不相同的瞳孔如同一批制作的玻璃珠。
黎休被捆住手腳吊在架台上,因為重力,過長的銀發遮蓋住他的眼睛,導緻台下的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他的聲音帶着久不說話的嘶啞
“在一開始,我在找尋磨練之地時,遇到一個天外之人。”那是存于原主記憶中唯一的一抹不同的亮色也是原主所有“罪孽”的起始。
黎休引動刻意沉寂的,如附骨之蛆自他誕生以來就擁有的力量。他終于确定,那纏繞在屏障之上的意識是什麼。
唯有他一人可見的紅線自他被勒出青紫的手腕向上攀爬蔓延。
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溫暖的事物,黎休的嘴角勾起一抹不屬于這片星球的笑。
“他告訴我什麼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