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把手拿開,可姜瓷掰着他指根,掐得上面全是印子,抽噎着說:“你騙我……嗚嗚……你出去見李小姐,不會回來了……”
“别亂想寶寶,你聽外面現在一點兒動靜都沒有,管家一定請他們回去了。”
“沒有,她還在……”他渾渾噩噩地,有些糊塗,朝窗外望一眼,“你和李小姐在外面幽會,我怎麼叫你,你都不理我……在夢裡……”
糜嶺吻了吻他臉頰:“是麼,小寶做了這樣的夢?”
他遲鈍地點點頭:“你别走,别走……”
“好好,我哪也不去,都是舅舅的錯,叫我們小寶睡覺都睡不安穩,做那種荒唐的夢。”他安撫着姜瓷,朝門外喊了聲,很快一個老媽子端了藥進來。
這藥實在很苦,聞着都叫姜瓷胃裡翻騰,他隻勉強喝了一口就全吐了,下意識去推藥碗,把湯藥打翻了大半。
糜嶺心裡本就急躁,壓着火,放往常還能哄一哄,可今天又是見到他流血,又是目睹了他痛得奄奄一息的樣子,實在是耐不住性子,把碗往床頭一擲,厲聲斥道:“這種時候了還是要耍脾氣,養得你越來越嬌,喝個藥也三翻四次地折騰,苦,有哪個藥不苦的!好,你不喝,不喝那便一直痛着!”
他站起身要走,姜瓷慌張地叫了一聲,撲過去抱住他手臂,哭道:“我沒有……我喝,我喝的!你說了你不走……嗚嗚……”
他不理,兀自走出去幾步,到了門口,禁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姜瓷已經端起了碗,細瘦的兩臂哆哆嗦嗦,仿佛連碗的重量都受不住,抿一口藥便皺起臉,嗆着了,驚天動地地咳起來。
他心裡火燒似的,還是回到了床畔,給姜瓷拍着背順氣。姜瓷緊抓着他的手,生怕他再走,哽咽着說:“我沒有不喝的嗎,真的,剛才我隻是……那個藥,一下子太苦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喝的……”
糜嶺沉沉歎了口氣:“舅舅不該跟你發脾氣。你剛才醒着的時候喝過一碗,也吐了,我知道你喝不了苦的東西,可是英嬅囑咐過無論如何必須喝,吃了藥你才能好,是不是?你聽話寶寶,明天舅舅還讓管家去買士多啤梨給你吃,或者你想要什麼其他的,舅舅全給你買來,好不好?聽話,聽話寶寶,舅舅真的很——”
他頓住了話頭,捧着姜瓷的臉,輕輕撫過他細長的眉和淚漣漣的眼睛,小而圓的鼻頭和蒼白的嘴唇,捋開他鬓角粘黏的汗濕的頭發,拂過秀小的水滴似的耳廓,指尖頓在脖頸處探他的脈搏。
“我真的很害怕,姜瓷,我害怕你會死。”他啞聲說着,手指輕輕地發顫,細弱的震動通過皮膚傳遞過去,癢癢地拂着姜瓷脖頸。姜瓷半阖着眼簾又哭嚷了兩聲,一把勾住他肩膀抱緊了,喃喃地念:“阿嶺,阿嶺……”
“寶寶,”糜嶺偏頭吻他,“小寶真乖……”
他心不在焉,睨着眼看糜嶺,看他通紅的眼眶和輕顫的睫毛。看夠了,糜嶺還沒親夠,戀戀不舍地舔他唇角,拿過藥碗,說:“舅舅喂你喝,不苦的,小寶勇敢點兒堅強點兒,好不好?”
“嗯,阿嶺……”
糜嶺先喝一口藥,再渡給他,趁機再吻他幾下,就這麼磨磨蹭蹭喝完了藥,又擰了毛巾簡單給他擦了擦身子,哄他睡覺。
他枕在糜嶺胸膛上,糜嶺想抱着他的腰,他不肯,執拗地要他把手按在小腹。
這一覺仍不怎麼安穩,耳邊總嗡嗡地有蚊子在叫,忍耐了一陣兒,還是睜了眼,看見糜嶺站在床畔挂蚊帳,大約已是早晨了,窗外的天泛着冷冷的蟹殼青色,襯得他臉頰也蒼青的,看起來尤為憔悴。
“小舅舅。”他揉了揉眼睛,伸手要糜嶺抱。
糜嶺把蚊帳掖好,重新躺下來抱着他,撫了撫他鼻梁一側的位置,那兒一個被叮咬出的包,足足小拇指指甲蓋那麼大,牽扯得眼角處都高高腫着。
“真是隻毒蚊子,偏偏咬你的臉。”
姜瓷捉着他手指往眼角蹭:“癢……”
糜嶺就輕輕地撫了撫,說:“睡吧寶寶,再睡會兒,喝藥的時候再叫你。舅舅說個故事給你聽,好麼?”
“不好,”他拿手掌掩住糜嶺眼睛,“我會很乖的,我會喝藥,也聽話,小舅舅也睡覺吧。”
糜嶺把他軟小的手再往眼睛上按了按,緊緊抱住了他。